摘 要:以”鑼戲”,”宛梆”、”大弦戲”為代表的河南瀕滅劇種,在歷史上都曾有過興盛的歷史,在當地有過較大影響。對河南的民俗文化、戲曲文化的形成作出過較大貢獻,是研究中原文化、戲曲、音樂、美學、民俗的珍貴資料。
關鍵詞: 河南 瀕滅劇種 民俗文化
河南地處中原,歷史悠久,文化積淀十分豐厚。歷史上,曾先后有十六個朝代在其域內建都,使河南在相當長的時間內成為全國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有著悠久、深厚的文化傳統。河南又是黃河文化和中華民俗文化的發源地,在漫長的歷史長河中,河南勞動人民創造了絢麗多姿、璀璨奪目的中原民俗文化。
一、 中原民俗文化的特色
河南歷代以農業經濟為主,以”儒學”為核心的農耕文化一直占主導地位。這里的人民自神農氏教民耕作、黃帝創建村落以來,數千年來延續著傳統的生活方式:小農經濟、恬淡自給、民風淳樸、崇禮習尚。這里每一處村落就是一個相對獨立的單位,一般是一村一姓,聚族而居,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鄉里鄉親,互愛互助。河南人民民風淳樸、勤勞善良,歷來能歌善舞。繁重勞作之暇,擊杵作樂;興致勃發之時,起而為舞。農閑季節,或聚街頭巷尾,或匯宗廟祠堂,吹拉彈唱,歌舞自娛。豐稔之年,邀班做戲,場院村頭,演唱歌舞和村坊小戲,娛神娛人兼而有之。
十里八鄉之間則興集市和廟會,并且有會必搭臺唱戲。集市有大有小,或逢單或逢雙,村民到集市買賣或閑逛,俗稱”趕集”。廟會則固定在每年春秋的一些好日子,每逢大集和廟會,人煙輻輳,摩肩接踵,除進行物資交流和宗教祭祀以外,還舉行各種文化娛樂活動。在歷史的發展過程中,由于政治、經濟、貿易、文化等方面的需要,中原各地大量興起集市和廟會,和以此為中心形成的集市文化和廟會文化。集市文化和廟會文化本質上是一種世俗文化、農民文化。據清豐縣縣志載:”每逢春祈秋報,或廟會之時,百姓們總是斂錢兌款、張燈演戲,以至通宵達旦。”長期的封建社會中,”廟會”不僅是促進物資交流的農貿市場,而且對農民群眾來說,”春祈秋報”雖不肯定能換來”人丁興旺,四季平安”或”風調雨順,五谷豐登”的效應,但”百日之勞,一日之樂”,這里卻未嘗不是獲取知識和得到藝術享受的最佳場所。正是這種社會基礎廣泛的集市文化、廟會文化、戲曲文化為中原民俗文化的形成和發展起到極大推動作用。
二、 河南瀕滅劇種的興衰過程
中原戲曲文化源遠流長。賈湖(舞陽)出土的八千年前七孔骨笛至今仍能吹奏出美妙動聽的曲調旋律;帝丘(濮陽)出土的六千年前貝殼巨龍原始形態依然是戲曲服裝的主要圖飾;殷墟(安陽)出土的三千年前的契刻文字舞,分明是一種手舞足蹈的表演形象;韓都(禺縣)出土的兩千五百年前的驅儺青銅面具,堪稱當今戲曲臉譜的遠古蹤覓。這說明,河南形成戲曲藝術的源流,可以追溯到夏商,乃至新石器時代的仰韶文化之前。
從中原戲曲孕育、形成、發展的實際來看,周代的《大周》就是一部有故事、有人物的歌舞音樂。南陽漢畫中的《東海黃公》已由角抵而發展為有人物、有故事的角抵戲。到了北齊,河內的《踏搖娘》就是采用了民間歌曲演故事的類型,已被人們認為是戲曲的雛形。宋代的雜劇,已經有了較為固定的戲曲角色分工。溫縣出土的這一時期的雜劇磚雕,五個角色分別為參軍色、裝孤色、引戲色、副末色、副凈色。北宋雜劇《目連救母》綜合戲曲、雜技、武術于一身,有鋸解、磨研、開腸、剖肚帶彩特技,服裝、道具、化妝、表演均有獨特之處,形成了河南最早的戲曲形式。
明、清時期,是河南地方劇種發展的黃金時期。清末明初的戰爭與災荒,使中原人民飽受摧殘。到了清康乾年間,經濟逐漸得到恢復,廣大鄉村的集市廟會得以復興,春祈秋報、敬神還愿、喜慶喪葬等民俗活動得以恢復,戲曲活動也隨之發展興旺起來。
河南瀕滅劇種基本上都是在這一時期產生發展起來的,如:康乾年間興起的”鑼戲”、”懷梆”、”懷調”、”宛梆”、”大平調”、”大弦戲”;道咸年間的”北調子”、”二夾弦”,”卷戲”、”道情”、”花鼓戲”、”咳子戲”;同光年間的”四股弦”、”羊羔戲”、”四平調”等。
這一時期,中原地區社會安定、經濟繁榮,商行、會館遍布各地,”賽社”、”廟會”發展迅速,戲曲班社如雨后春筍,河南地方劇種呈現一派欣欣向榮爭奇斗艷的大好局面。當時,在中原較有影響的劇種有”鑼戲”、”大平調”、”大弦戲”。鑼戲的活動范圍遍及中原,各地都有鑼戲班社的演出,傳統劇目達四百余出。康熙二十九年《上蔡縣志》載:”兩淮風土,自秋成以后,冬月以至新春三四月間,無處不以唱戲為事。男女雜沓,舉國若狂,風俗之偷,莫甚于此,卑職目擊心傷,力為嚴禁,一切清戲、鑼腔、盡行驅逐。”民國十六年浚縣吳世勛著分省志《河南》一書中提到:”鑼戲,黃河兩岸有之,樂器以銅笛為主,唱后有謳,類越調。唱字簡直,似河南梆子。鄙俚猥雜,極可哂。”清乾隆十八年《郾城縣志》中更記載了當時演唱鑼戲的盛況:”賽神招梨園,其名鑼戲只著,最俚鄙淫穢,民間尤尚之。百貨俱集,男女雜逐,一村演戲,眾村皆至,各招親厚者,酒食款待、流連宴樂。移它村,亦如之。轉相矜耀,有一時至五六部及十余部者,糜費不資。或一村不能演鑼戲,眾皆鄙之,村人自以為恥。”以上志載說明鑼戲在當時河南民間廣泛流行,深受民眾喜愛。但由于統治階級的禁止和無情打擊,鑼戲的發展受到限制。到清末民國時,鑼戲已陷入低潮。隨著鑼戲逐漸走向衰落,大部分傳統劇目失傳,唱腔音樂也隨之流失。解放后,黨和政府雖然對鑼戲進行了搶救和保護,但鑼戲始終限于民間演出,沒有正規團體。并且活動范圍越來越小,目前,僅在滑縣找到一個民間鑼戲劇團,演出劇目很少。
“大平調”、”大弦戲”是流行于豫東豫北的地方劇種,均發源于”鄭衛之鄉”的濮陽一帶。清末民國時,豫東豫北一帶戲曲窩班林立,演出團體眾多,僅”大弦戲”就有十八個戲班,分”禮”、”敬”、”旺”三門;”大平調”在康熙年間已有正式班社,而且登高臺作營業演出,至于民間”板凳頭”班,僅濮陽就有劉五星、東白倉、陳屯、崗上、沙窩等數十班。其班社的活動范圍東至濟南、西達太行、南逾黃河、北抵石門的整個中原地區。光緒年間是豫北地區地方劇種發展的黃金時代,滑縣、南樂、清豐、濮陽、臺前相繼建立柳子、高調、大弦戲、大平調、二夾弦、落腔、四平調等十幾個劇種,七十余個班社一百余名名角,在濮陽市巡回競技。其中南樂萬家、清豐洪家、濮陽范家平調班,實力雄厚,名角云集。至今留有”南樂萬、清豐洪、濮陽有個開川平”之佳話。
萬家班紅臉傅新學,聲傳三里,腔貫滿臺,是清豐、南樂、東平、濮陽、長垣首屈一指的紅臉王;老旦夏鳳山、小生董興、黑頭葉德盛、名丑三刺猬均馳譽豫北、魯西和冀南。
洪家班黑頭宋西靈,聲宏腔亮,唱做雙優,以演《夜戰馬超》、《古城會》、《鞭打督郵》等七個張飛聞名;名丑三貍貓李太林,演《時遷盜墓》,其”吊辮子”、”沿鍘”等特技為藝人傳為佳話。
濮陽大弦戲名生黨復修以《古城會》、《下南唐》、《華容道》享譽黃河兩岸,一人掛三班頭牌。
這些民間藝人用戲曲演唱形式表達思想、陶冶情操、抒發情感、寄望未來,歉年又是養家糊口的重要手段。千百年來,戲曲養育了萬千藝人,藝人用血汗灌溉了戲曲藝術,二者同舟共濟、相依為命,共同創造了絢麗奪目、五彩繽紛的地方戲曲藝術。
“懷梆”、”懷調”、”四股弦”是流行于豫北一帶的地方劇種,”懷梆”流行于豫北懷慶府(沁陽)一帶,是在當地民間說唱藝術的基礎上,吸收梆子聲腔藝術而形成的。從北齊的《踏搖娘》在懷慶府的產生,到宋、金、元雜劇磚雕在沁陽一帶不斷發現,說明這里的戲曲活動有著悠久的歷史淵源。懷調流行于彰德(安陽)、衛輝、順德、廣平、大名五府,故有”五府懷調”之稱。清末民初,懷梆、懷調發展比較興旺,班社眾多、行會如林。不僅懷慶府八縣,就是安陽及豫西,河北南部,山西東部也有”懷梆”、”懷調”的足跡。
沁陽縣的懷梆戲班,一般分為海神班和江湖班。海神班是以敬奉”海神”的名義組成的行會戲班,又稱為”行戲”,多為有權勢的官紳把持,如”義樂社”、”同樂會”、”傅清會”等組織,各有自己的海神班。江湖班,是指常在村鄉跑高臺的懷梆戲班,多為迎神賽會演唱,也唱慶壽戲、賀喜戲、還愿戲等。懷調也有眾多班社,在群眾中享有聲望。并且懷調藝人們自己組織了”懷調行會”,會所設在安陽朗神廟內,每年七月七日,懷調各班云集于此演唱三天,謂之祭典,這在當地有較大影響。懷梆、懷調以”袍帶戲”為主,傳統劇目各有三百余出。解放后由于各種原因,豫北的幾個小劇種逐漸衰落。目前,面臨著瀕滅的境地。
“二夾弦”、”四平調”、”道情”、”花鼓戲”、”咳子戲”等都是從道咸年后在豫東民間發展起來的小劇種,大多從安徽、江蘇一帶的”花鼓”、”道情”加上當地民間曲調演變而成。活動范圍主要在豫東一帶,所演劇目多是公子遇難、小姐招親、兒女情長、家庭生活的小戲。角色行當主要是生、旦、丑,屬于”三小戲”。這些劇種語言通俗,曲調清新,演唱時真假嗓結合,清新柔和,輕快飄逸,深受青年男女的喜愛。
以”鑼戲”、”宛梆”、”大弦戲”為代表的河南瀕滅劇種,在歷史上都曾有過興盛的歷史,在當地有過較大影響。對河南的民俗文化、戲曲文化的形成作出過較大貢獻,是研究中原文化、戲曲、音樂、美學、民俗的珍貴資料。但瀕滅劇種普遍存在劇種小、傳播范圍小、藝術水平停滯不前或發展緩慢等問題。目前,河南瀕滅劇種都衰落到”天下第一團”的境況。
能正常演出的,只有”宛梆”、”大平調”、”道情”三個團;不能正常演出的有”大弦戲”、”懷梆”、”懷調”、”落腔”、”四平調”、”二夾弦”;還有像”花鼓戲”、”咳子戲”、”羊羔戲”、”四股弦”、”鑼戲”、”羊羔戲”、”北調子”等幾個劇種,已沒有正規劇團,沒有象樣的演出,也很少有人會唱,只能作為戲曲文物來研究。八十年代以來,現代多元文化的傳播,群眾的娛樂形式更加豐富多彩,戲曲一統天下的時代已不復存在,戲曲觀眾的分流已成不爭的事實。如何針對河南瀕滅劇種現狀進行搶救和保護,這將是我們這一代人面臨的重要問題。
三、河南瀕滅劇種的民俗文化屬性
在以農耕文化為核心的中原社會中,戲曲藝術的產生是那些非主流社會藝人共同創造的文化產業,它始終是以社會的中下層人物為表現主體,以中下層人物為表現對象的下層文化產業。所以,戲曲在產生之初就打上了民俗文化的烙印。縱觀中原瀕滅劇種發展史,有三種因素決定了其民俗文化屬性。
1、生產戲曲的土壤。2、生產戲曲的內部環境(藝人和團體)。3、生產戲曲的外部環境(集市文化和廟會文化)。
中原大地上曾產生過原始社會的圖騰舞、巫舞、儺舞。這是人類與自然和諧相處創造的民俗文化萌芽。它的詩、樂、舞三位一體的綜合表現形式,與戲曲歌舞演故事的表現形式有著內在的必然聯系;無論是中原人民在勞動生活中產生的”桑間濮上”之音,還是具有民間生活情趣的”鄭衛之音”,都是以生動活潑載歌載舞的形式得以蓬勃發展;漢代流行的”樂舞百戲”表現了民間藝人的高超技藝;北齊至隋末產生的戲曲萌芽《踏搖娘》和《蘭陵王》都是產生于黃河以北地區的民間創作,后流入宮廷;宋代的民間雜劇小曲是中原民俗文化的結晶。中原有著源遠流長的民俗文化底蘊和豐厚的戲曲文化積淀,形成了瀕滅劇種產生發展的文化土壤。
清康乾年后,中原地區戲曲藝術進入繁榮發展時期,地方小劇種如雨后春筍,爭奇斗艷。伴隨著整個戲曲活動的迅猛發展,河南民間戲曲窩班和戲曲班社大量出現。窩班是民間組織和培訓的優伶習藝演出的主要團體,它分工細致,結構嚴密,訓練有素。
這些民間窩班多由鄉宦、士紳、商賈出資供養。供養戲曲窩班的重要目的在于演戲,即自娛、娛人和娛神。這一時期中原較有名氣的窩班有濮陽”范家班”、清豐”洪家班”、鄧縣”房里戲班”、通許”清鑼班”、滑縣”興慶班”等。
窩班的出現推動了民間戲曲藝術的傳承和繁盛,培養了大批戲曲藝術人才,促進了戲曲藝術水平的提高,為中原地區小劇種的興起與發展起著極大的推動作用。但由于窩班供辦者和教授者在文化、學術、藝術創新和市場經銷等觀念中所表現出的特殊性,決定了窩班只能掙錢、趕場等過分世俗化的價值中實現自我。窩班藝人多是貧寒子弟,文盲居多,學藝多靠口傳心記,自身綜合素質和小農經濟的思想境界,影響著他們對人情、事理的參悟和表現。他們把戲曲實踐看作是他們戲曲理念的最充分表達,這種打在地方戲曲上的農民意識烙印,使得他們在戲曲創作上缺乏京劇、越劇、豫劇的嚴謹和完善。這是河南瀕滅劇種在發展的道路上總是顯露出某些不合時宜的尷尬。
戲曲,為歷代統治階級所鄙棄,以”淫詞不書以崇正”銷匿于志書,以”鄙惡敗俗”而禁限。觀者斥為”愚夫愚婦”,演者貶為”下九流”,一人從藝滿門皆辱,與人言談均降輩份,死后不準入祖墳。宣揚”王八戲子吹鼓手,好人不在臺上走”,使歷代藝人蒙受了難言的災難。
舊時戲曲班社的從藝者多為社會下人,有赤貧無力謀生將子女送科班或被拐賣入科者;有梨園世家隨親從友學藝為生者;有酷愛戲曲藝術拋家舍業從藝者;有被仇家脅迫走投無路寄身梨園避禍者;有因動亂流離失所、孤苦無靠、浪跡江湖串班從藝者;有身殘體廢無生活能力茍全性命從藝者;有因天災人禍破產無著或逃避兵丁捐債被迫從藝者;亦有作惡丟丑、敗壞人倫、無顏再見家鄉父老躲羞避丑從藝者。政治上受社會歧視,經濟上受官吏壓榨,精神上受世人冷眼,一旦得罪權貴,立降殺身之禍。適逢晚歲,藝竭色衰,病老無靠,求救無門,偶遇戰亂,班垮人散,寄身無所,拋尸異鄉,這便是藝人悲慘命運的真實寫照。然而,他們卻用屈辱創造了中原民俗文化遺產的珠光寶色,用血淚凝聚了璀璨卓越的中原地方戲曲藝術。民間戲曲本來即為民眾最真實生活情態的流露,不識字的民間藝人為不識字的農民或少識字的城鎮商賈演繹社會人生時,要想給予觀眾強烈震撼,就必須用商販農夫認可的價值觀來體認古今、洞察現實。這樣,戲曲粗俗化、媚俗化的審美情趣和誨淫誨盜的思想內容便很難不在戲曲演出中有所表露,而正是這種民間窩班和戲曲班社里的民間藝人創造了富有中原民俗文化特色的中原戲曲文化。
清中期,社會穩定、經濟繁榮,人民生活水平有所提高。農村的集市廟會和城鎮商業、手工業都有了進一步的發展。各地興建商會、會館,集市廟會空前繁盛,戲曲演出異常火爆。據《如夢錄》載:”各廟會場,搭臺唱戲,建醮修齋,大街小巷,按時不斷。””至迎春歸,莊農、毛女,百二十行扮作各色雜劇。”明嘉靖《清豐縣志》載:”立春前一日,伎藝之徒,廣扮優孟故事,各村社之民,又以古廟為會,張采設劇,窮宵達旦。”集市廟會是融宗教、商貿、農時、文娛于一體的,通過廟會形式形成的集市文化和廟會文化和戲曲文化的有機結合,極大的推動了中原民俗文化的繁榮。
當時中原地區較大的廟會,有湯陰縣和開封朱仙鎮岳飛廟,商丘張巡廟,內黃縣閻王廟,偃師縣黃大王廟,臨潁縣小商河楊再興廟,滎陽圣后廟,宜陽縣都土地廟,孟縣韓愈廟,南陽張仲景廟,社旗的山陜廟,登封忠岳廟,濟源縣和桐柏縣的濟瀆廟等。并且有廟必有會,有會必有戲,各地每年的廟會少則百余多則上千。另外,傳統的各種民俗活動也助長了廟會文化的蓬勃發展。河南民間所敬神祗種類繁多,若把每位神祗的誕辰日、歸天日、得道日、敕封日等排列起來,便成了戲曲班社演出活動的時間表。
正如乾隆十二年重修《汲縣志》所說:”至常年香火會,以敬神事……亦各有日期。正月初九里人朝黃花洞,或扮秧歌雜劇,或備酒盞聚飲,是日向泉寺依然,晚多放焰火。三月十八日濟瀆廟,二十一日城西龍王廟,二十八日東門外東岳廟,府城隍廟,四月十五日呂祖閣,西北天仙廟……五月十三日關帝誕,六月十五日城隍廟,九月九日小河坡廟,十九日西鹽店大王廟,皆演戲。”就全省來講,規模最大的會還是正月十五”燈節”的”鄉會”,四月初八”浴佛節”的”走會”和七月十五”中元節”的”盂藍盆會(鬼節)”。由于各地敬神類別民俗的不同,直接影響到點戲的選擇。如:”應節戲”:正月初一演《甘露寺》,二月初二演《回龍閣》,三月初三演《蟠桃會》,四月初八演《百蓮花臨凡》,五月初五的《白蛇傳》等。”禁忌戲”:有鞏縣白沙村禁《三上橋》,獲嘉西留固堤忌《剮王莽》,滎陽縣后丁村禁《烏龍院》,平輿縣高樓村忌《鍘郭槐》等。以及地方特色戲:在南陽一帶,觀眾喜歡看諸葛亮戲,豫北供岳家戲,開封以東興包公戲等。另外,屬于”祁神”性質比較濃重的廟會戲,對劇種也是有所選擇的。如重修《郾城縣志》記載:”有一村不演鑼戲,眾皆鄙之,村人亦自以為恥。”又如滑縣新集,二月十九祭”三奶奶”必演大弦戲,十月十六吳村關帝廟會必演大平調等。而南陽一帶敬神則唱二簧戲,豫西敬神則唱”亂彈”。清末明初習以”三出頭”敬神時,還曾把昆曲、青戲、卷戲作為正宗。大抵,那類清新活潑的民間小戲如花鼓、丁香、咳子戲、迷胡等,是不能敬神的,因為按照統治階級的標準,這些劇種大多”情節荒謬”、”誨淫誨盜”,或逞”妖艷之情”,或傳”邪辟之態”,演出會”褻瀆神明”,”至于神怒”。由此可以看出,中原瀕滅劇種的娛神功能和民俗文化同樣有著不解之緣。
從瀕滅劇種演出內容和藝術形式上,也有明顯的地域民俗文化傾向。歷史上,中原地區長期動蕩,外憂內患,頻繁的戰事使人民飽受戰爭之苦。這一時期涌現出的民族英雄岳飛、楊家將、穆桂英、樊梨花、包公、牛皋等都成為后世地方戲曲的主要歌頌對象。這也從一個側面說明了,戲曲是民俗文化的產物,反映民眾的心愿,與普通老百姓的喜好善惡觀念有著密切的聯系。在藝術形式上,這些劇種大部分是以粗獷豪放慷慨激昂為特色,以楊家將、包公戲、岳飛戲、綠林好漢、三國演義、水滸等”袍帶戲”為主要內容,聲腔多為板腔體,唱腔多用真嗓,然后自然接假嗓,曲調悲涼、豪放,擅長抒發激昂的情緒,給人以激昂、雄渾慷慨、悲壯之美,充分體現了中原文化凝重堅挺的理性精神,為豪爽豁達的中原人民所喜聞樂見。
農耕時代的廣大中原群眾,文化水平偏低,通俗易懂大眾化的地方戲曲是其主要娛樂活動和接受教育的媒介。所以,對地方戲曲表現出極大熱情。每到農閑季節,或聚街頭巷尾,或匯宗廟祠堂,吹拉彈唱,歌舞自娛。豐稔之年,邀班做戲,”始以男,繼以女;始以日,繼以夜;始以鄉野,繼以集鎮”。歌謠《演春臺》道:”紅男綠女雜沓來,萬人攢動環當臺。東家五百西家千,明朝灶洞寒無煙。”鄉民嗜戲之甚,以至到了不顧”明朝灶洞寒無煙”的癡迷程度。這種演戲看戲的場面恰似一幅生動的民俗畫卷,是民風民俗的生動呈現:”開臺鑼鼓敲響,人流之燈籠、火把涌來,坐的、站的,場邊掛燈賣餛飩的、炒豆的、賣糖蔗的,臺上唱臺上的,臺下吆喝臺下的。青年男女臺前’打撞浪’的,你看你聽戲中的悲歡離合故事,我聊我評藝人演技的優劣。不看臺上也行,目光脧上前街后村的俊男靚女,即是戲中有戲。或是忠奸善惡,當場評論;或是悲喜共鳴,苦笑成聲;斥惡揚善,立馬圈點。臺上的演員討錢,臺下觀眾扔錢。戲不夠,興未止,重敲鑼鼓再加戲。看不懂的問看懂的,沒看明白的村巷院前互相補充點評。”(《濮陽志》)廣大觀眾正是在這種如癡如醉的娛樂狀態下,思想受到教育,觀念得到更新,靈魂得到凈化。地方戲曲與地方民俗文化的這種水乳交融密不可分的魚水關系可見一斑。同時,也由此確定了河南瀕滅劇種的民俗文化屬性。 原載《戲曲藝術》【原標題:河南瀕滅劇種的民俗文化屬性】
參考文獻:
《中國戲曲志》河南卷文化藝術出版社1992/12。
《中國戲曲音樂集成》河南卷文化藝術出版社1992 /12。
《濮陽戲曲志》濮陽市文化局編1985/ 09。
《周口戲曲志》周口市文化局編1985/10。
《南陽戲曲志》南陽市文化局編1982/ 11。
馮建志:南陽師范學院音樂系副教授、河南民間藝術研究所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