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歷史的演化,許多遠古時期的“城”“邑”消失了,成為了遺址、遺存,中古和近世的許多城市保留下來了,城中的許多建筑也存活下來,這些便成了“古建筑”。在鄉村亦有許許多多、大大小小的古村落得以存活,這些古村落便成了一個群體歷史的記憶和文化的載體。細讀古城、古鎮、古村中各種不同功用、不同風格、不同造型的古建筑,便會深深感到這是一種遠古與現實的對話,古建筑身上散發出的氣息,正訴說著人類文明的興衰史。
就西方建筑而言,無論是英格蘭威爾特郡的巨石陣,還是古埃及尼羅河岸的金字塔;無論是傳說中的古巴比倫“空中花園”,還是古希臘、羅馬的柱式建筑;無論是拜占庭磚石混砌的穹頂,還是哥特式直入云霄的尖塔;無論是文藝復興建筑的不規則造型,還是巴洛克式曲線……無不折射出古建筑的深厚蘊涵與歷史靈光。
在中國古建筑譜系里,無論是半坡人的半穴居式,還是河姆渡人的干欄式雛形;無論是文人筆下的阿房宮賦,還是大明宮詞的絕響;無論是清明上河圖描繪的東京繁華,還是明故宮的恢弘氣勢;無論是晉城皇城相府所展示的中國大家大族的豪宅氣派,還是徽州西遞宏村所反映出鄉土中國村落的精致生活;無論是塞北的氈房蒙古包,還是侗鄉苗寨的吊腳樓;無論是蘇州的園林,還是傣家的竹樓……無不是古老文明的活態綻放。
一個柱杵,支撐的是一個民族的大廈;一塊秦磚,刻畫的是一個民族的形象;一片漢瓦,遮擋的是一個民族的家園;一扇格窗,打開的是一個民族的心扉;一道大門,敞開的是一個民族的胸懷。這便是一個偉大民族鐫刻在古建筑上的豐碑,這便是一個民族書寫在古建筑上的文明史,這便是古建筑的長長詠嘆與深深呼吸!
當現代文明的隆隆機器聲正碾碎著古建筑所代表的傳統文化時,工業文明散發出的濃濃霧霾正窒息著古建筑所代表的古老生命時,我們不禁要問:古建筑的詠嘆,在大都市的喧囂聲中還能夠鳴唱多久?古建筑的呼吸,在快速發展的鄉村城鎮化進程中,還能殘喘多久?(作者系云南省社會科學界聯合會主席、研究員)
可觸摸的美
——拍客眼中的古建筑
趙廣超在《大紫禁城》一書里,提過一位日本建筑學者對中國古建筑的感受,他說這位學者,覺得中國宮殿的空間大到令人“茫然”。看到這段描述的幾年后,在一場大雪中,我于頤和園閑逛,四野無人,地無走獸,屋檐挑起了天涯一端,所有建筑都被積雪沉沉覆蓋。那一瞬間就覺得,天下間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看的景致了。后來又去山西逛老城鎮,那里有無數使用青磚灰瓦的民居。走進巷子,就能感受到房屋間空隙狹窄,空間逼仄。院子的大門大都已存百年,開闔間頗為沉重。古建筑之所以能讓人震撼,多半是因為其超出現代建筑范疇之外,獨有的精致、對稱和豐富的細節,也是因為與文明的其他部分相比,這凝固的歷史又像是活生生的,可感知,可觸摸。
人們是這么喜歡把建筑比成一本書,那么作為拍攝者,早已在石頭、木構件和夕陽中,接觸到了無數過往的歲月和記憶。由此可見,建筑確實是歷史的投射。
你相機里的古舊民居與廟堂殿閣,都是真實存在的古韻遺風,且早已匯成一脈文化河流。
數不清的細節在河流中奔騰流淌,掩映在刀劍斧鉞中,映襯于斗拱磚石間,被人們口口相傳。這河流湍急又闊大,延續了兩千余年,已自成一個藝術系統,古建筑物更是文化的具象,藝術上的大宗遺產。
如果一定要說用影像描摹這大宗遺產的意義在哪兒,那便是記錄下它們還未廣為人知的精妙之處和環境美學、歷史文物與建筑本身的獨到之處——“攀緣在中國歷史大廈的梁架之間,感受著我們手指間那精巧的木工和觸手即得的奇跡,以及一種可能已經永遠不可復得的藝術的精微。”(梁 丹)本版攝影: 梁 丹、張炎龍、于冬瑞、張 紅、李 韻、蔣新軍(原標題:聽,古建筑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