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1年,梁漱溟與滿族夫人黃靖賢新婚后在北京合影。
從古至今,家風家教都是評判一個人品德的重要維度。由于家族之于我們中國文明的特殊性,對家族的關注幾乎是全社會的話題。我們從小都被告知,出門在外,體現的是自家的家風家教;我們還被告知,做人是從家庭環境開始的,只有真心誠意修身齊家,才能治國平天下……
余世存的《家世》是這一話題的最新收獲。它的特殊性在于作者具有學者和作家的雙重身份,對家風家世的觀察既有學者的態度,又有作家的情感。這部散文式著作的問題意識是社會性的、個人性的,它在追問讀者:在中國社會或著名或普通的家族面前,你是失教的嗎,是缺家教的嗎,你能總結出自己的家風家教嗎,你給社會或孩子提供了什么樣的言傳身教,給自己養育了什么樣的品質……
孫中山曾說過:“中國有很堅固的家族和宗族團體,中國人對于家族和宗族的觀念是很深的”。“中國國民和國家的關系,先有家族,再推到宗族,再然后才是國族,這種組織一級一級的放大……”但是,由于近代中國的特殊性,宗親家族倫理被我們當作負面的、反動的東西。使得傳統中國文明的宗親一環在近代以來出現了新儒家們所說的“坎陷”,出現了社會學家們所說的“斷裂”?梢哉f,余世存的著作是立足于家族功能,尤其是家庭教育,但他的視野是世界性的。
在現代世界強大的社會教育和學校教育面前,家庭教育幾乎是無足輕重的。使得現代人的品質大同小異,很少看出其背后的家族烙印。余世存在書中指出,那些仍顯得與眾不同、仍有創造力、仍能給人教益的人物,多跟其家世或者家風有千絲萬縷的聯系。家庭教育的功能作用無可代替,如他筆下的福建林家是要培養專門人才,以適應中國的現代化,浙江蔣家人多中西會通,海南宋耀如家是要做偉大人才……
余世存認為一個家族的成員在心性和行為上多有相似特征。其中林家的專業精神讓人嘆服,作者把這一特點當作中國人現代急需的品質。至于其他性格特征,作者在書中也多有可圈可點。如查家人的清高、高貴,其謹慎內斂和祖上遭遇“文字獄”有關。作者在查良錚(穆旦)和查良鏞(金庸)上用力較多,詩人穆旦和作家金庸都有忠實的讀者,但將其詩歌品質放在家族背景上,我們就能理解穆旦的成就。至于金庸,作者也節制地指出“金庸把查家的家族文化庸俗化了”。而作者對錢王世家的介紹也舉重若輕,錢家人才“井噴”現象在華人社會都是罕見的,我們隨時都可以想到錢鐘書錢學森錢偉長錢三強等人來,作者承認“錢家享用的福報之大,是其他家望塵莫及的”,這其中就有“家訓的力量”。中國人自小都知道要讀好書,但好讀書的習慣大概只有錢家人等少數人家做到了。
余世存是帶著當代人強烈的問題意識和生命關懷來寫作,他對錢穆、金庸、南懷瑾、榮智健、羅斯柴爾德等人的記敘都可以看出作者有標準,有底線。他強調了家族的正面功能,那些培養了人的正直、華貴、積德行善等品性的家族,在他筆下都有濃墨重彩的表達。當然他也指出了家族教育的缺陷,如有的家族虛榮、拜金,有的家族“太上忘情”。比如他寫蔣介石家族,對蔣家的忠孝節義、罪行和視野進行圈點,幾乎成為一面照見當代人的心胸、民族或民粹意識的鏡子。
這是一部非典型學術著作,其折射的問題是多樣的。毫無疑問,作者是傾向于喚回家庭倫理和教育,在作者看來,家世問題,說清一個人的來處,以指明其去處,不僅是全球化時代的世界問題,而且是更為緊迫的中國問題。宗親家族問題、代際問題,都是我們當代人在面對的問題。余世存著作的意義之一,是把這一問題意識喚醒了。
《家世》 余世存 著 北京時代華文書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