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繇是三國時期曹魏的一個重量級人物,與華歆、王朗并稱為三公,官至太傅。他不只官兒大,名望也大,是響當當的一代書法大師。他的字,點如大山摧陷,鉤如急風驟雨;筆畫間的牽帶纖細如絲發毫毛,輕巧就如天空淡淡飄動的云霧。運筆有若鳴鳳在天空中翱翔,回鋒時又像是花林中漫游的少女,燦爛鮮明,交相輝映,簡直是美妙至極。庾肩吾在《書品》中贊曰:“妙盡許昌之碑,窮極鄴下之牘。”由于他在書法藝術上的巨大成就和卓越貢獻,被后世尊為正書(小楷)鼻祖。
臨終時,他將兒子鐘會叫到床前,將自己數十年來對書法藝術的切身體悟傾囊而授,告訴他:我寫了一輩子,應該說已經領悟到書法的真妙了。其中用筆好不好所系甚大,要像天一樣剛健有力,永遠也沒有疲倦和衰微的氣象,寫出來的字要像大地一樣厚重豐盈,華美無邊,一派生機勃勃。這也是先賢蔡邕的“九勢”所著重強調的:寫出的字要有筋骨,筆力勁健、筋脈通暢才能達到上乘。就像一個人,骨骼強健有力,又筋脈豐滿,血氣暢達,必然精力旺盛,神采飛揚,給人以無限希望之感。反之,筆力軟弱、氣脈不通則絕難寸進。
寫字眼界要放大。其實,書法并不單單在書案上,碑帖里,而是在天地間,萬事萬物都是書法。我就是不管見到什么東西,在我的心里都是書法,我都要把它寫出來。與別人在一起時,我就在地上寫,寫得周圍都是字;睡覺時就在被子上寫,把被子都寫出了窟窿;上廁所時,常常忘記出來,寫,寫,寫,沒完沒了地寫,我就活在整個書法世界中,以至于有時我都分不清書法是我,還是我是書法了。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何況是對寄予厚望的兒子呢!他說的無疑都是最重要的,但最后的那句卻是最最重要的,如果說前邊的話是屬于寫好字的“法”,是登堂入室、日益精進的鑰匙和階梯,那后邊這句則完全是通向大成的“道”,也是他真正的“心法”。宋代大文豪蘇東坡曾與佛印禪師有過這樣一段對話:“禪師,你看我坐禪的樣子如何?”佛印贊道:“像一尊佛。”然后,隨口也向東坡問道:“你看我的坐姿如何?”蘇東坡則道:“像一堆糞!”對于他們二人的這個對話,蘇小妹的評判可謂一語中的:“禪師的心中有佛,所以才看你如佛;你心中有糞,所以才視禪師為糞。”
為什么對同一個事物常常會出現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現象呢?因為世界在你的眼中是什么,就說明你的心里也是什么,也幾乎可以說,你也就會成為什么。書法是如此,人生是如此,世間的一切也莫不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