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樂《葛天氏之樂》的文化闡釋(2)
2013/4/17 17:06:26 點擊數(sh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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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玄鳥》
“葛天氏之樂”的第二闋為《玄鳥》。
玄鳥,就是燕子。“玄”,既為黑色,又有神秘奧渺之義,在鳥類中,只有燕子才具有這雙重品格。
燕子為候鳥,秋去春來,能夠“預報”春天的信息;每當大雨到來之際,大氣氣壓偏低,飛蟲靠近地面、地蟲拱出地面,燕子低飛捕食,并發(fā)出尖銳而響亮的叫聲,“預報”大雨即將來臨;加上燕子以樹洞或山洞營巢,與原始人的日常生活發(fā)生了密切聯(lián)系,因此,人類的祖先很容易把它們視為神鳥。
玄鳥,為春天之神。“天命玄鳥,降而生商。”燕子,又被認為是商人的祖先。周滅商后,燕子不會成為周人頂禮膜拜之物,因此,燕子的崇拜發(fā)生了重大的變化:一方面,“燕頷雞啄”(《說文》),化入鳳凰,成為了大一統(tǒng)象征徵記的一個組成部分;另一方面,它“鳥身人面”(《山海經》),與另一位東方之春神──句(guo)芒合而為一了:
句芒,當然是東方大神。句芒的造象特征是,“鳥身,素服,玄純。”假定將“素服”的服字通假為腹,那末它就成為了黑身白肚子的鳥,活象玄鳥燕子了。詩商頌所謂“天命玄鳥,降而生商”,商祖玄鳥,固可確定為句芒的化身,即禮記月令所謂“仲春,玄鳥至,至之日,以太牢祠于高”,高當然也是句芒的語轉。
《墨子·明鬼下》也描述了句芒神的玄鳥形象:“鳥身,素服三絕,面狀方正。”
這里,“面狀方正”,也就是《山海經·海外東經》所說的“方面素服”的“方面”。同樣,周以及周代之后儺祭中常常出現(xiàn)的“方相氏”,也許它的原型就是玄鳥,也就是燕子了。
句芒神的“素服三絕”,就是“素服三截”之意。
“衣服按上、下身分別穿戴是比較晚的,而背心、袖子和套褲出現(xiàn)較早。東北不少少數(shù)民族都流行套褲、套袖。當人們將套袖和背心、套褲和遮羞布縫合起來,就出現(xiàn)了上衣和下衣。”背心、套袖、套褲,正是三截。
這,在民俗活動中也能找到證據(jù)。被稱為原始文化“活化石”的湘西土家族“毛古斯”,其服飾也呈現(xiàn)出這種結構:“結草為服是‘毛古斯’最醒目的外部特征。每個演員身上需扎五塊茅草或稻草編織的‘毛衣’。……那五塊茅草,一塊圍腰,遮住下部;一塊圍胸,帶遮背肩;兩塊扎于兩臂;另一塊則扎成頭套,將整個臉遮住。”除去頭套,腰一塊、胸一塊、臂兩塊,也是三截。
歷史悠久的蓑衣,也是三截!对娊·小雅·無羊》:“爾牧來思,何蓑何笠”就說明這種服飾較為原始。蓑衣為肩一塊、胸一塊、腰一塊,湖南農民亦稱“三截蓑衣”。蓑衣,曾頻繁地出現(xiàn)于迎春祭祀的活動的主要節(jié)目《鞭春!分校“春牛耕田,裝牛的(一人或兩人)皮褂子反披著,用枇杷葉作牛耳,用稻草扎兩只牛角,在前面爬行,搖頭擺尾裝成拉犁狀,另一農戶戴著斗篷蓑衣,掌著木犁(去掉鏵口),手拿竹鞭驅牛耕田,喝罵之聲不絕于耳。”在這一節(jié)目中,農戶總是倒背蓑衣。這位農戶,其實就是大名鼎鼎的春神句芒。因為在這一節(jié)目中,句芒同樣也是“鳥身人面”,這里,反披皮褂者為“牛”,那么,倒背蓑衣者就是“鳥”了。
《鞭春!酚兄凭玫臍v史,它在農業(yè)豐產祭祀的活動中,自周以降,史籍中曾未斷記。只是到了現(xiàn)代,它已漸漸出現(xiàn)一些變化:句芒神由“芒童”漸變?yōu)槟镣,《鞭春!芬矟u變?yōu)椤缎》排!妨恕?br />
因此,我們認為:“葛天氏之樂”的第二闋表現(xiàn)的正是:人們歌頌春天之神──玄鳥飛來人間,他們鞭春牛、占水旱,迎接春天降臨大地。
四、《遂草木》
《遂草木》為“葛天氏之樂”的第三闋。
遂,有“順”“如意”之意,如“遂人心愿”;有“成”“成功”之意,如“百事乃遂”。“遂草木”即:祝草木遂人心愿──隨著春天的到來而復蘇而昌盛。
在人類的采拾經濟時代以及后來的農耕經濟時代,由于草木最大限度地供給了人類的衣、食、。簧褶r嘗百草,發(fā)現(xiàn)草有藥效,能恢復人的健康;草(比如《詩經》中提到的芣苜(車前草,可治不孕和難產),能提高人的生育能力;等等。因此,人類很早就對草木有著一種原始崇拜。于是,人們在祭大地、頌春神之后,自然要祝愿草木茂盛,讓人類有一個好的生存條件。
人類學家弗雷澤在《金枝》中寫道:
在原始人看來,整個世界都是有生命的,花草樹木也不例外。它們跟人們一樣都有靈魂,從而也像對人一樣地對待它們。
……樹木是被看著有生命的精靈,它能夠行云降雨,能使陽光普照,六畜興旺,婦女多子。
弗雷澤接著舉出了世界各地的許多民俗事例:
蒙達里人的每個村莊都有自己的神樹林,樹林之神專司莊稼,“每逢農業(yè)節(jié)慶,特受尊榮。”……蓋拉族人成雙成對地手持木杖、夾著青綠的玉蜀黍或青草,圍繞樹神跳舞,祈求豐收。瑞典農民在小麥地里的每條犁溝中都插一根帶綠葉的樹枝,認為這樣可以確保豐收……
這些活動,無疑是在對草木施行一種助長的巫術;很顯然,這也就是在“遂草木”。
“葛天氏之樂”在它的呈現(xiàn)過程中,要“投足”而“歌”,那么,在《遂草木》一闋中,它歌什么呢?
我們認為:《詩經》中大量記載著的關于“采摘”的詩歌,就是這種“遂草木”的巫歌。過去,人們常把這類詩歌看成是單純的關于男女之間的愛情之歌;但是,他們不知道,原始人的生殖活動(包括男女之間的愛情),與他們的生產活動(包括農作物的種植、家禽畜的繁殖),都是密不可分的。在原始人那里,“把樹木花草當作有生命的人一樣,這種觀念自然地就會把它們分為男性和女性來對待,他們就會在真實的意義上,而不是形象地或詩意地實行婚嫁了。這種觀念并非純粹幻想。因為植物也象動物一樣有自己的兩性,通過雄性和雌性的結合,就可以生育繁殖。”因此,對著草木唱著情歌,施行巫術,草木也會加速繁衍,蓬勃昌盛。這也就達到了“遂草木”的目的。
責任編輯:C006文章來源:中國唱歌網 2012-08-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