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清水秀的五旗山東麓,古鎮白沙北街南端西側臨溪河建有一座不大招眼而又年代久遠的廟宇,與東側著名的五虎廟(即義勇武安王大殿)并排面南而立,它就是白沙人一直稱謂的“將軍廟”。該廟院不大,但卻與我國歷史上一個鼎鼎大名的人物有關系,他就是漢代平定吳楚七國之亂,勇冠三軍的中郎將灌夫。
說到灌夫,先將其有關生平事跡略作介紹:灌夫(公元前176年至公元前131年),字仲孺,潁陰(今許昌)人。其父張孟為漢代劉邦手下大將、潁陰侯灌嬰的舍人(相當秘書),因深受信任賜其姓灌,改名灌孟。當吳楚七國之亂時,孟任校尉隨世襲潁陰侯灌何參加平叛,灌夫亦帶千余人隨父同往。后灌孟在一次與吳國叛軍的交戰中戰死。依漢律父子或兄弟同時參戰,若有陣亡另一人可給假歸喪。而灌夫卻不肯隨喪歸,卻向灌何請戰:“我愿取吳王頭以報父仇。”于是灌夫披堅執銳,召軍中愿隨自己沖陣殺敵的壯士數十人突襲吳軍大營。等到剛出自己的營寨大門,許多人卻怯陣不敢前行,只有兩人及家丁十余騎沖入吳軍。待沖殺到敵營中一個臺子的下面時,前行不得,共殺傷數十人,只好返回。這時其家丁全部戰死,只有一騎與他一起回來。他身受重創十多處,恰好營中有萬金良藥,才使他沒有死掉。待傷稍好一點,就又向灌何請戰說:“吳軍營壘里面的地形我熟悉,讓我再去沖它一次,一定取回敵首。”將軍聽后對他英勇無畏的精神深為敬佩,但怕他遭遇不測,就把此事報告了太尉周亞夫,太尉將灌夫召去力勸方止。后吳楚兵敗,灌夫勇冠三軍的名聲遠播四海。潁陰侯為灌夫請功,被封為中郎將。不久,又到北方藩屬代國任丞相。漢武帝劉徹即位后,知人善任,將勇猛善戰的灌夫調往戰略重地淮陽任太守,后又調回京城任太仆。奈何灌夫一介武夫,處事不慎,在進京后的第二年,便在一次飲酒中與竇太后的哥哥,武帝劉徹的舅爺、長樂衛尉竇甫發生口角,并打了竇甫。虧得武帝是一代英主,愛惜將才,急忙將他調往邊陲燕國任丞相,才免了一場大禍?晒喾虿]有因此而接受教訓,到燕國沒幾年就因觸犯法律被罷官。
灌夫閑居,平時結交一些地方豪強、奸猾之徒。潁川當時“富冠海內”,主要是冶鐵業繁盛,而白沙則是潁川的冶鐵重心,后來歷代的冶鐵所都設在當時的“白沙里”。灌夫在潁川家產累積數千萬,家養食客(謀士)每日幾十上百人。當時潁川廣傳一首童謠:“潁水清,灌氏寧;潁水濁,灌氏族。”則預示了灌氏家族未來榮衰興亡的不幸結局。后來灌夫結交了賦閑在家的老丞相竇嬰。竇嬰因去職多年已失勢,倆人相得甚歡,時常出入于朝野。此時灌夫借助竇嬰之勢,驕恣無忌,后與武帝的親舅舅、丞相田蚡屢發沖突,結下大怨。最后一次是在田蚡的婚宴上又因飲酒發生口角,怒罵不已,被田蚡當即關了起來,以“罵座不敬罪”并橫恣潁川等往事,將其棄市問斬、誅滅全族。之前,武帝也多方對他周旋護佑,但這一次在皇太后的壓力下沒招了。灌夫家族中逃出來的,大都恢復了張姓,不再姓灌了。對此,太史公司馬遷評曰:魏其(指竇嬰)誠不知時變,灌夫無術而不遜,兩人相翼,乃成禍亂。武安(指田蚡)負貴而好權,杯酒責望,陷彼兩賢。鳴呼哀哉!
說了灌夫,我們再說將軍廟。該廟院占地一畝二分大,廟前另有紅石條砌壘的方形戲臺,雖經溪河沖刷千年而堅固如昔。臺后廟院門臉不大,內有甬道相通。將軍殿(深5米,寬10米,門兩側各一圓窗)座東,西為奶奶廟座西,兩殿大小一致。兩殿之間居中還有一座小廟(深5米,寬3.5米),不知何時建造。將軍殿中塑像威嚴,甬道兩側松柏森森,樹下擺有長條石凳。在上世紀六十年代前,是兒童玩耍和村民休閑的好去處。
由于此廟年代久遠,破敗不堪,所以往往被來訪者忽視與誤讀。尤其東側二百多米遠的義勇武安王大殿,雕梁畫棟,歇山九脊,形制宏大,蔚為壯觀,常常被一些對白沙實際環境不熟悉的各位研究者當做灌夫的家廟祭殿。他們認為曾被《史記》、《漢書》大書特書了一筆而且富甲一方的灌夫將軍,家廟肯定不會太小氣。其實仔細品想一下,也不一定。對此,筆者生于斯長于斯、兒時常在廟內玩耍,借此粗談一下自己的拙見,以供商榷。
據《禹州市志》載:“義勇武安王大殿在城西北27公里的白沙村,建于元至正九年(1349年),歷代多次重修,殿前現存重修碑刻兩通。漢朝灌夫封潁川,為武安侯,死后建祭殿,即義勇武安王大殿。據《漢書》載:“灌夫好任俠,交結奸猾,在潁川行為橫恣,侵寺百姓。三國時,百姓恨灌氏暴虐,毀大殿中灌氏塑像,改祭關、張、趙、馬、黃五虎上將,但殿名未改,亦有人稱‘五虎廟 ’”。上世紀末,禹州著名人士楊恒珊先生的《古廟滄桑話灌夫》一文中亦稱:五虎廟“是潁川望族灌夫家族的祖廟。殿前碑文記載,該殿是元代至正九年(公元1349年)建造,明代洪武十九年(1386年)重修”。
以上所載,細心人不難看出其端倪,即灌夫乃漢代(公元前131年)人,而義勇武安王大殿則明確記載建于元代至正九年,前后間隔1480年。這是其一。
其二,據史料記載,三國蜀漢五虎上將元首關云長曾被后世封為義勇武安王。而灌夫從未被封過王,也未被封過侯。《禹州市志》中記載灌夫被封“武安侯”、“殿名未改”等語是不確切的。當時的武安侯是與灌夫同時期的丞相田蚡,而非灌夫。灌夫只是因戰功被封中郎將,而且武安王和武安侯也是一回事。
其三,灌夫后人在他死后為其修建了祭祠家廟,可以推想,一個被誅滅家族的后代們,會不會還有那么大的財力物力,去建造像義勇武安王大殿那么氣勢宏大、富麗堂皇、而且占地那么多的廟宇嗎?筆者認為其后人若建一座像將軍廟這種小型規格的廟宇是完全可能的。
其四,將軍廟雖然不大,但卻較五虎廟占有地利之先。因為將軍廟處在發源于五旗山的堠子溝溪河的上游臨河而建,在白沙北街南端街內。位置絕佳。而五虎廟則在溪河下游,且早年未在街內。由此可知五虎廟建造年代較將軍廟晚。只是清代白沙楊氏家族在五虎廟東側修建了望嵩橋、與溪河南岸、廟對面的花戲樓三景連為一體,才使得義勇武安王大殿倍加亮麗起來。
其五,白沙北街內由將軍廟往北不遠處,還有一處一座一畝多大的四合院,內有將軍殿,先前由村民李應元住在其中,據說近年已坍塌,被扒掉蓋為民居。筆者認為此將軍殿在白沙鄉民中代代相傳,應與灌夫將軍和將軍廟有著某種關連,可惜年代太久遠了,無據可考。
其六,據《禹州市志》“金石”節有《漢中郎將摩崖碑》篇記載說:“此碑刻于西漢。”清代道光《禹州志》又載:“其時有白沙楊氏從潁河邊的堰上發現此碑,書體為漢隸,字大二寸左右。”而民國《禹縣志·山志》則說:“(逍遙山)其陰有漢中郎將摩崖碑,……其文曰:漢‘中郎將衛堅黑袁平王居乳’十一字。長沙曹廣權(禹州清代最后一任知州)見了此碑,喜不自勝,遂題詩:
青陽司令歲戉午,逍遙山下石出土。警看一角摩崖書,云是奕葉金石祖。其文中郎將衛堅,又黑袁平王居乳。剝落殘碑譯漢隸,恍惚嚴詞讀石鼓。三行赫蹄潑墨沈,幾點晨星留碧宇。無何淺井石婆臼,寶氣亦乘秋月吐?v橫字露剔蘚苔,誰令鬼守霾榛莽。延昌造像信有征,元魏故物獲快覩。方生珍重不遺遠,謂余老眼頗好古。試染毫翰述顯晦,他日邑乘供拾補。媵以元氏兩墓志,并憑驛使過淮浦。我聞北魏新碣多,爭入東都古墓取。魏顯一紙洛中貴,輦石莫渡江之滸。何人更探臨淮穴,石欲有言亡頰輔。昆明池竭劫灰寒,茂陵盌向人間聚。竊玉盜國不忌巧,推薪犁田安足數。鈞臺且喜雙貞珉,敲火至今無牧豎。對此西顧空吟哦,我似昌黎涕如雨。桑宿塵緣不可續,長歌當跋寄縷縷。何以副之射陽石,嗚呼畫像見尼父。
其下文又載:‘中郎將墓在焉,嶺上有觀音閣’。 ”后此碑不知去向,漢中郎將墓無跡可尋,但曹知州論此事的詩文碑拓片,現存鴻暢鎮東高村李國政家。此碑經千年風化剝落埋于水中僅剩十一字,實難窺其全文全意,其碑其墓和將軍廟、將軍殿到底與灌夫將軍有多少關連,實難說個究竟。然總顧白沙千年歷史和傳說,還著實沒有其它將軍級別的人物可考。奈何知州曹大人到底也未曾弄明白些什么,只能仰天長嘆空吟哦和涕如雨罷了。
綜上六點,將軍廟年代久遠,歷經風雨、戰亂,已不成模樣,然遙想灌夫當年名昭天下、任俠使性、橫恣潁川,而今人們早已將其遺忘,傳世的史料極少。可白沙鄉民喊了千百年的將軍廟、將軍殿、史籍明明白白記載的漢中郎將墓和摩崖碑,應為我輩所正視,所認可吧!所以筆者不揣冒昧地認為,這個將軍廟當是真正的灌夫將軍的家廟祭祠,而決非義勇武安王大殿。此議如有不當,誠請各方賢達不吝賜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