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子高高,身材挺拔,35歲的李向陽像那個跟他同名同姓的游擊隊隊長一樣英氣逼人。
我也叫向陽。全中國叫向陽這個名的不知有多少。15年前我寫過一篇文章,題目叫《苦惱的名字》,說的就是這件事。我在那篇文章里說:“我的名字不能說沒有意義,也不能說不吉祥。也許正因為太有意義太吉祥了,重名的也就多。光我所知道跟我同名同姓一字不差的,就有10位之多。此外還有向陽路、向陽車行、向陽旅社、向陽車馬店……簡直無處不向陽……”而今,又冒出個向陽鈞窯!
所以采訪李向陽,有如采訪我自己。采訪比我年輕20歲的李向陽,有如采訪20年前的我自己。只不過,除了名字相同之外,李向陽跟我毫無相同之處,不管是長相,還是職業;不管是籍貫,還是閱歷。除了相同的名字,劉向陽跟李向陽是兩個全然不同的人。
李向陽不是神垕人,如果不是有個鈞瓷大師的姨夫,他跟鈞瓷扯不上一點兒關系,自然更不會走上鈞瓷這條路。

李向陽近影
李向陽的姨夫姓任名星航,是赫赫有名的鈞瓷大師、中國民間文化杰出傳承人,地球人都知道。
任星航大師當過幾年禹州鈞瓷研究所副所長,順便把自己外甥弄去打下手。當時研究所還有位姑娘,叫張雪峰,后來成了李向陽的老婆、任大師的外甥媳婦。我到向陽鈞窯的生產車間參觀時,張雪峰正和工人一起給胎體上釉。她勾著頭靜靜地坐在那兒,幾乎沒話,連笑都是靦腆的。
任大師得到其父任堅真傳,一身好功夫,且愛鈞如癡,視鈞如命。天降鈞瓷大任于斯人,天沒走眼;地賦鈞瓷靈氣于此人,地沒看錯。有幸跟姨夫學燒鈞瓷,不知是李向陽幾輩子修來的福氣。任大師教李向陽燒鈞瓷,從鈞瓷的第一步選料入手,有空就拉著李向陽往山上跑,神垕附近以及禹州周邊大大小小的山嶺幾乎跑遍了。任大師認真地教李向陽識料、辨料。原料一窩一窩的,哪窩都不一樣。而燒鈞瓷必需的原料長石又分好幾種,鉀長石、鈉長石……任大師教李向陽逐一識別,隨后又教李向陽建窯爐。任大師建窯是一絕,神垕無人不服。泥漿要細,磚要規整,砌面要平,如果不平就動手將它磨平……任大師把自己從父親任堅那里學到的建窯絕技毫不保留地傳授給李向陽,隨后又教李向陽殺泥、拉坯、修坯、配釉、上釉、裝窯、燒窯……做鈞瓷的道道工序,一道不差;做鈞瓷的十八般武藝,一般不漏,全都教給了外甥李向陽。
李向陽對姨夫佩服得五體投地。任大師那本自述集《鈞藝千秋》李向陽不知讀了多少遍,并且在他認為重要且必須記住的段落下都畫了橫杠,譬如:“窯變自然景觀圖畫全靠釉料在窯內高溫下熔化流動及后期還原呈色而成,它需要釉料的配方、爐火的溫度、釉料的厚度以及物體在窯中的位置和還原呈色的最佳時間等因素的最佳配合。把眾多因素集于一體,才能生奇生巧,缺一不可。”譬如:“世上任何工作,不誠心敬業都是做不好的。你只有以誠感天,以誠動地,以誠來感動鬼神人心,把所有的工作都做到最好,才有可能得到夢寐以求的神品。”
然而當時李向陽畢竟年輕,或者說太年輕。年輕就意味著選擇,面對五光十色的世界,李向陽不可能不選擇;面對各種各樣的誘惑,李向陽不可能不彷徨。直到幾年后,李向陽才有可能真正領會姨夫下面這段話的含義:“用10年時間經商,如果運氣好的話,成個百萬富翁不成問題,但就是用盡全力也不可能成為一個優秀的鈞瓷藝人。如果不是對這門藝術癡迷喜愛的話,這個行業對一般人來講實在沒有什么吸引力。”
那么這幾年——2001年從鈞瓷研究所出來后這幾年,李向陽都干了些什么呢? 李向陽在賣鈞瓷。過去他在所里干過銷售,出來后依然干銷售,賣鈞瓷。從神垕各大窯口拿點兒東西,出去賣,包括從姨夫那里拿東西,從劉富安大師那里拿東西。運氣好的時候,一趟也能掙幾千塊錢。然而,畢竟賣的是人家的東西,李向陽不開心。李向陽想賣自己的東西。李向陽做夢都想賣自己的東西。
想賣自己的東西就得自己建窯口。李向陽一窮二白,哪里有建窯的錢?只有借。
年輕氣盛、天不怕地不怕的李向陽一咬牙——借。借就借!
2008年,李向陽終于把自己的向陽鈞窯建了起來。
由于從姨夫那里得到真傳,基本功扎實,李向陽的第一窯就燒成了。后來雖然也有失敗,也有“十窯九不成”的時候,但李向陽基本上還算順風順水,芝麻開花節節高。
李向陽燒的東西得到行家的認可,都說,別看這小子年輕,燒的東西,中!
李向陽燒制的文房四寶——《孺牛鈞硯》、《斗星筆洗》、《浴牛鎮紙》、《犀牛筆架》,還讓著名學者余秋雨喜出望外,連聲說漂亮!
李向陽建窯借的錢還上了,不過又欠下了新賬——他的廠房在擴建,他還要蓋新展廳……他的向陽鈞窯的遠景規劃很宏大,處處都需要錢。好在李向陽年輕。李向陽不怕。李向陽正是任大師所期望的那種對鈞瓷藝術癡迷喜愛的人。李向陽已經找到了自己的人生定位。李向陽正在向優秀鈞瓷藝人的目標大步邁進。【原標題:向陽學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