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字圣人光耀南樂”系列之三 不廢江河萬古流
2013/8/13 15:28:52 點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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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風中,記者默默注視著一座青石圈起的大墓冢,久久不愿離去。遙遠的傳說時代有太多的未解之謎,但千百年來,人們無疑已經將這里當作中國文化重要的根脈表達尊敬與感恩之心。
倉頡陵及倉頡廟占地30多畝,主要建筑有仰圣門、朝天門、萬古一人殿、碑亭、六書殿、字圣坊、造書臺、藏甲樓、碑林等。在兩省交界的偏僻所在,建筑規模堪稱宏大。
廟內的石刻和牌匾上,沒有太華麗的詞語,似乎面對這位“斯文鼻祖”,古今的文人中沒誰好意思“弄斧到班門”,在“字圣”面前炫耀自己的文采。而面對這樣真正勛塞天地的人物,僅把內心的贊頌脫口而出,卻也渾然成不凡氣度。澶淵之盟后,北宋名臣寇準專程祭拜倉頡廟,留下的字跡是:“盤古斯文地,開天圣人家。”明代名臣李養正寫得更簡練:“三教之祖,萬圣之宗。”還有人把“字圣”和盤古并稱:“盤古開天劈混濁,倉頡造字別蒙昧。”
盡管如今的學術界有爭議,盡管漢字的發展和成熟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但沒人可以否認一個既成事實:倉頡已被歷代奉為漢字的發明者。
世界上曾經存在過的其他古老文字,早已失去了記錄語言的功能而成為歷史的陳跡,例如古埃及的圣書字、蘇美爾象形文字等等。只有漢字從古代一直沿用至今,而且在人類進入新千年后,顯示出日益強健的生命力。倉頡這個名字,也將伴隨著漢字“不廢江河萬古流”。
“讓你知道倉子爺的厲害”
“大名府知府向胤賢捐銀10兩,未給。”南樂文化局工作人員任艷兵為記者做講解時,走到一座高大的方碑跟前,笑嘻嘻地順手折了棵枯黃的蒿草,指著碑陰高處刻的小字給我看。那是當時官紳捐銀的記錄,當時南樂縣歸屬大名府管轄,不知是誰如此大膽,敢在知府大人的名字后面刻上“未給”字樣?
倉頡廟古碑很多,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兩座高大的方碑。一般的碑都是扁的,這兩座卻很另類:又寬又厚,方方正正,看上去很“壯實”。大方碑位于一個數米深的水泥砌的池子中。南樂人說,這是明代天啟年間立的碑,300多年的時間被淤埋了近一半。“文化大革命”中紅衛兵想砸了這碑,虧得這碑厚實,又有近一半埋在土中,紅衛兵費了半天勁兒也沒毀掉。前些年挖去了方碑周圍的土,形成了這個池子,把碑整個展示出來。
兩座方碑東西相峙,儼如雙闕,寬、厚均約70厘米。正面分別刻著“三教之祖”、“萬圣之宗”,是明代天啟年間太子太保、刑部尚書李養正的手筆。碑側刻有“重修史皇倉夫子文廟重門記”,由當時的吏部尚書崔景榮撰文,工部尚書李從心書丹。文中將倉頡列為孔子前的圣人,大加稱贊。
任艷兵說,這兩座方方正正的石碑,后面卻有一段有趣的故事。
明朝天啟年間,倉頡廟房屋傾頹,朝廷大員李從心、李養正等人倡議重修,地方百姓踴躍捐資,大名知府向胤賢為人吝嗇,但為了討好李從心等人,聲言捐銀10兩,大名府屬下10多縣的縣令也跟著聲言各捐5兩,但銀子卻遲遲未給。
南樂知縣葉廷秀主持重修,并刻碑記事。碑成后向知府催要銀兩,誰知向胤賢一文不給,各縣知縣聽說此事,給了不是不給也不是,于是每人只捐了一兩。葉廷秀是個幽默而耿直的人,心想我這碑都給你刻上了,你說了不算?這可是給倉子爺修廟,別以為你耍賴了沒人知道,我讓你知道知道倉子爺造的字有多厲害!
于是他令工匠在向胤賢的名字后加了兩個字:“未給”,各縣知縣名后均加了四個字:“只給一兩”,而在他自己的名字后也加了幾個字:“足數色(捐出的銀子數量和成色都夠)”。
后來向胤賢和各縣知縣知道了這事,心中恨死了葉廷秀,可誰也不敢追問,只有吃個啞巴虧拉倒。再后來到倉頡廟的人,看到這幾行字,沒有不發笑的。
南樂人都很喜歡談論葉廷秀,認為他是個性情中人,也是個可愛的好官,在南樂流傳著他很多故事。他們說,“要擱現在,領導不掏那還不自己墊了?哪敢去催要?更有誰敢像葉廷秀這樣?”
葉廷秀是濮陽范縣人,幼年家貧,曾隨母親在南樂要飯。為官時清廉正直,后來官至監察御使。清兵入關后,他在范縣加入抗清義軍,擔任軍師,兵敗被俘,英勇就義。
葉廷秀主持修建的倉頡廟,在大地上屹立了340年,直到1966年“文化大革命”中被紅衛兵拆毀。漢字與民族自信心
在中國古代,充滿文化自信的中國人不會想到,有朝一日漢字的生存價值會被懷疑。但這種懷疑真的發生了,并且聲勢浩大,幾成定論。
19世紀末20世紀初,隨著西風東漸,全盤西化的呼聲在中國不斷高漲。“難讀難認”的漢字一時之間成了眾矢之的,甚至到了“漢字不滅,中國必亡”的地步。譚嗣同號召“盡改象形文字(即漢字)為諧聲(即拼音文字)”;蔡元培認為:“漢字既然不能不改革,盡可直接地改用拉丁字母了”;錢玄同則宣布:“漢字的罪惡,如難識、難寫、妨礙教育的普及、知識的傳播”,“改用拼音是治本的辦法,減省現行漢字筆畫是治標的辦法”;陳獨秀也說:“中國文字,既難載新事新理,且為腐毒思想之巢窟,廢之誠不足惜”;魯迅認為,“方塊漢字真是愚民政策的利器……也是中國勞苦大眾身上的一個結核”,“漢字和大眾,是勢不兩立的”。而結論似乎是漢字已經過時,必須以拼音文字取而代之。于是,漢字改革在半殖民地或后殖民主義的“呼聲”中沉重地開始了,直至20世紀80年代,仍然有人因漢字難以輸入電腦而判定漢字與電子信息時代無緣。
楊振寧先生前些年在香港的一次演講中說:“世界的變化如此巨大,而一百六十年間中華民族的歷史才是真正翻天覆地的歷史。一百六十年的前一半,是一個曾有輝煌文化的、富有自信心的民族的悲慘沉淪史——從泱泱大國、天之驕子,淪為任人宰割、民不聊生的次殖民地。比受到外國人欺凌與鄙視更可怕的,是中華民族自己徹底喪失了自信心。‘種族退化論’與‘廢除漢字論’更是百分之百沒有自信心才會萌生的說法。”
有學者對這種說法并不完全認同。他們認為,中華民族在過去的一百年里充滿文化自卑,這是事實。但那些文字改革者并不都是對自己的民族“百分之百沒有自信心”,他們的心態大概是急切地希望找到強國之道,來不及深入探究漢字對中國文化的重要。
漢字最大的優勢在于具有超時空性
漢字的超時間性就在于古今可通,兩千年前文獻中的漢字,我們今天照樣認識。雖然漢字已經有數千年的歷史,但是由于古今漢字結構方式、結構體系在本質上是一致的,所以今天的我們看起來并沒有太多障礙。而100年前的拼音文字,今天一般人就很難讀懂,只有專家才能知道其意義,因為拼音文字要隨詞語讀音的變化調整自己的拼寫。如果漢字全部拼音化、拉丁化了,中國所有的古籍將在五十年內不再有人懂,文獻將成為天書,只有從事語言和文獻研究的專家能讀。汗牛充棟的經史子集,只消一代兩代人就會因無人認識而失傳,幾千年文化僅在文字的斷代中就成為無根的文化。
漢字的超空間性,就是具有特殊的溝通方言的作用。中國各地方言差別很大,河南人聽粵語、閩南語等如同聽外語,可大家寫出來的都是方塊字,成為共通的中介語。數千年來漢字凝聚了在廣大地域生存的中華民族,促成了文化上的高度認同。如果漢字拼音化,這種凝聚作用將不復存在。所以王蒙先生認為,獨特的文化是中華民族安身立命的根基,而漢字則是中國文化的基石。
隨著電腦技術的進步,漢字被證明更適合信息化時代的需要。
南樂重修倉頡廟
葉廷秀主持修建的倉頡廟存在了340年,在被紅衛兵拆毀后的34年,又在南樂大地上得以重建。
事實上,倉頡廟原有的建筑構件和古代石碑,在上個世紀80年代就得到了保護。
1981年,在南樂文化館做文物工作的史國強,發現吳村一個水渠的出水口鋪著塊石頭,竟然是明代弘治年間的倉頡古遺像碑。他叫自己的妹夫用架子車把石碑拉到了縣文化館,并給了妹夫30元錢,讓他買磚將水渠再鋪好。隨后,更多的石碑和建筑構件被保護了起來。
從1994年開始,南樂縣開始著手修復倉頡陵及倉頡廟,至2000年修復工作全部完工,規模宏大的倉頡廟和石獸護衛的倉頡陵再次矗立在大地上。那些雕刻精美的古代石碑、石獸和建筑構件,被人們從各個角落找出來用上了,讓新建筑有了點兒古舊的韻味。
從南樂人的言談舉止中,記者分明感覺到了他們因擁有倉頡陵、倉頡廟所產生的那份自豪和榮耀。的確,這樣的遺跡讓南樂的歷史光彩閃耀。(原標題:“造字圣人光耀南樂”系列之三 不廢江河萬古流)
責任編輯:C005文章來源:大河報(2004-1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