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天使羽化白衣娘娘
白蛇傳說看上去匪夷所思,但表層浪漫幻想的人蛇戀下卻隱含鶴壁民間對一位白衣天使的千年懷念——白衣天使是個西來的詞兒,如果讓白蛇徹底中國化地“原形畢露”,那她就是一濟世救人、懸壺淇河岸邊許家溝村的女郎中。
“女郎中醫德高尚、醫技精湛,人漂亮、愛穿白衣服,生前贏得三鄉五里百姓的愛戴,死后百姓為紀念她就開始編故事……”金山寺旁的南山村老人劉服軍的“白蛇研究”直指本源,他的這一說法符合學者們的說法——任何傳說都有個原點,但記者查遍所能查到的所有專家的研究文章,未能找到這一說法。而劉服軍老人的“原創”讓白蛇傳說原形畢露,他的白蛇傳說原點,則正是專家學者于一切傳說研究中都要苦苦尋找、至關緊要的一環。
鶴壁金山寺、許家溝白蛇傳說將女媧神話與山野女郎中予以對接,其編織的“蛇戀”故事在《牛郎織女》、《孟姜女》、《梁山伯與祝英臺》、《白蛇傳》“四大傳說”的神話色彩,大大超過“哭崩”、“化蝶”等而稍次于“鵲橋”。“既然白蛇傳說神話成分這么濃重、這么高遠,為什么成型期竟然被延遲到南宋一代、文字形成期則出自明代呢?與《牛郎織女》、《孟姜女》、《梁山伯與祝英臺》分別形成于漢、秦、晉相比,不是太晚了嗎?”民俗專家馬紫晨先生說,“這個問題,一直是學者們試圖破解的敏感問題,很多專家也撰寫文章,指出白蛇形象本身存在著‘遠古的投影’、沿襲著‘圖騰崇拜的烙印’等,在白蛇傳說研究上有了一些突破,但因無法找到傳說的原點,也只能算一種猜想。直到上世紀90年代初,山西省社會科學院研究員孟繁仁先生因追尋羅貫中隱居地,追來追去追到鶴壁的許家溝,這才意外發現,原來許家溝不但是一代文豪羅貫中的隱居地,他在這兒完成了中國四大文學巨著中的《三國演義》、《水滸傳》(孟繁仁先生認為羅貫中是山西人,許家溝是他隱居著書的地方,這已經得到全國學術界的普遍認同,馮其庸先生還為許家溝題寫了‘羅貫中故居’;鶴壁史志專家王俊智先生研究認為,許家溝不只是‘羅貫中故居’,實乃‘羅貫中故里’,他是我們河南人),還是中國‘四大傳說’之一的《白蛇傳》的原點。”
1994年,孟繁仁將他的研究所得率先在臺灣出版的《中原文獻》第26卷第4期上發表,指出白蛇傳說的原生地在河南鶴壁許家溝、金山寺、青巖絕等,這在學術界引起熱烈討論:“四大傳說”中其他三大傳說發生地散布在黃河上下、大江南北諸地,難道《白蛇傳》的發生地只在江南的杭州、鎮江?何況杭州、鎮江都是“原生地”,白蛇傳說難道就沒有個落地生根的傳說過程?孟繁仁的研究,擊中的恰好是傳說應該向外傳播的要害——傳說就像地震一樣,原生地是震源,而地震波不斷向外擴散,如果缺少這樣的過程,那就是“地震”震級太小,不足以在周邊其他地區造成“塌陷”讓傳說落地生根,形成傳說發生地以外的傳說發生地,那么這樣的傳說就是沒有殺傷力的傳說,也是輕飄飄的不怎么重要的傳說。而《白蛇傳》是中國“四大傳說”之一,它怎么會缺少這樣的“程序”呢?
其實,鶴壁許家溝、金山寺西接大山東連平原,在一個很長的歷史階段,這兒恰是人神共住的地方。在這人神共住、殷商故都、《詩經》圣地的鶴壁,產生神話色彩濃重的白蛇傳說是很自然的。而這,正是杭州、鎮江所缺乏的,杭州、鎮江的文化可以歸結為移民文化,是中原文化向外擴散過程中形成的一個新的文化中心——它的文化從總體上看是士大夫的文化而不是民間的文化,而傳說卻恰恰是民間的創造與傳承。這也許是《白蛇傳》到明代才被編入士大夫整理的俗故事——馮夢龍的《警世通言》的原因。
鶴壁雷峰塔附身杭州“西關塔”
在《警世通言》中,白蛇傳說甫以文字形式出現,就很完整,它就是《白娘子永鎮雷峰塔》——約1.9萬字,用現在的標準看也是一部中篇小說的“含字量”了。
以文獻考察白蛇傳說,它完全不同于其他三大傳說:無論是《牛郎織女》,還是《孟姜女》與《梁山伯與祝英臺》,它們雖然都形成在兩晉之前,但文獻也就有那么幾個或幾十個扳著指頭就能數清的大字,讓專家研究半天,得出的也就是個來龍去脈。與之相比,《白娘子永鎮雷峰塔》很有些非同凡響,傳說一文字化就硬邦邦地毫無回旋余地——這是發生在杭州、鎮江的故事,發生在南宋初年宋高宗南渡后的紹興年間。
白紙黑字在《警世通言》里,總比口口相傳可信度大得多,再加上《警世通言》是民間文學的一部圣經,說書的、唱戲的,誰都不和它別扭,杭州、鎮江在白蛇傳說上獨霸江湖的地位,也就沒有哪個地方敢于挑戰——就是民間瞎掰出個東西,三鄉五里的秀才一歪鼻子,就否決掉了。
但許家溝的鄉親不信這個邪,他們世代相傳許仙(《警世通言》中稱許宣)就是自己的本家,白衣娘娘(《警世通言》中稱白娘子)就是本村的媳婦。
“奇怪嗎?不奇怪。馮夢龍在《白娘子永鎮雷峰塔》的開頭便寫‘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暖風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馬紫晨先生說:“雖然中國人講書說戲好套古詩,但這帽子也不是隨便就戴的,它實際上是在點題破題。在這兒,馮夢龍要點破的東西,如果就文章論文章,似乎找不到,最多也就是說《白娘子永鎮雷峰塔》是高宗南渡后發生在紹興年間的故事——馮夢龍費盡心機戴個帽子,要點破的僅此而已?這至少不能讓我信服。我看他打了個埋伏,要點破的,就是白蛇傳說和高宗一樣,都是南渡而來的。”
為什么馮夢龍不直接說出白蛇傳說是個南渡故事呢?說出來就復雜了,白蛇傳說就不能在杭州、鎮江兩地自圓其說了。作為編劇,馮夢龍只好“閹割”傳說的源頭,輕飄飄而又意味深長地開頭便寫“直把杭州作汴州”,設下個伏筆。
既然是《白娘子永鎮雷峰塔》,鶴壁金山寺有雷峰塔嗎?
當然有,就在金山寺的南山上。但問題是,焉知鶴壁的雷峰塔不是從杭州“偷”的呢?
“哪能呢?我們這兒可是世代都叫那座塔為雷峰塔的。”南山村的劉服軍老人說。
“有什么證據嗎?”記者問。
“那你是說文字的東西了。本來是傳說,你讓我搬四書五經?”
“哪能這么折騰你老。就是個地方史志什么的唄!”
“這兒沒有啥村志,都是瞎傳的。何況俺這兒解放前一會兒屬湯陰、一會兒歸?h,亂得很。鶴壁,不是1957年才有嘛(1957年建市,以前是個集鎮),在鶴壁當然查不到。不過,上世紀80年代俺村有個人在湯陰當書記,他兒子從《湯陰志》上給我復印了一張金山寺的老圖,上面有三個塔,分別叫雷峰塔、大塔、二塔。圖是毛筆畫的,該是明清時期的吧。”
“圖在哪兒?”
“山西的那個叫孟繁仁的專家來這兒研究白蛇傳說,咱想人家是為咱服務的,就給他了。”
“沒留個底?”
“留了。后來又給了鶴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