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檔案
趙普:字則平(922~992),15歲隨父遷居洛陽。自幼學習吏事,趙匡胤“黃袍加身”的預謀者,“杯酒釋兵權”的導演者,三度為相,一代名臣。
趙普讀書不多,卻能運籌帷幄,半部《論語》治天下,一套方略定乾坤。從政50年,終年71歲。北宋初期的杰出政治家,中國歷史上著名的謀士。
正文
宋朝的開國皇帝是洛陽人,名叫趙匡胤,出生地在洛陽第一高中門前的夾馬營,舊稱火燒街;密謀讓趙匡胤黃袍加身的人,名叫趙普,原籍幽州薊縣(北京西南),為避后唐戰亂,15歲那年隨父親趙迥遷居洛陽。
回溯歷史,鏡頭回放;刀光劍影,趙普出場。
一件黃袍藏密謀
從“安史之亂”到“陳橋兵變”,從盛唐衰落到宋朝建立,屈指算來一共205年,這期間天下大亂,五代十國,朝代更替。人民飽受戰亂之苦,經濟每至崩潰深淵。
到了后周,建都開封。公元959年,周世宗柴榮駕崩,年僅7歲的太子柴宗訓繼位,是為周恭帝。皇帝年幼,群敵環繞,勢如危卵。長期的戰亂和眼前的嚴峻形勢,都呼喚一批精英出世,力挽狂瀾,走向穩定。這一歷史使命,落在了洛陽人趙匡胤的身上。
過去我們讀史,印象中趙匡胤的上臺,完全依賴他的弟弟趙匡義(后來為避諱趙匡胤的“匡”,更名趙光義)以及高懷德、石守信等一批軍人。其實不然,真正為趙匡胤制訂一籃子計劃的是趙普。
話說公元960年,后周君臣正在慶賀春節,開封城內一派喜慶,邊境突然傳來急報,說是遼國與北漢聯兵來侵。周恭帝嚇得六神無主。當時朝中德高望重大臣當數趙匡胤,擔任殿前都點檢之職,手握重兵。周恭帝趕緊求趙匡胤出兵御敵。
趙匡胤大軍冒著寒風,進發至開封城北數十里的陳橋驛時,暮色降臨,大軍宿營。殿前指揮使苗訓夜觀天象,突然宣布說天象有異:天命所歸,該“點檢作天子”。點檢,就是趙匡胤的官職。
這里需要交待一下:當年周世宗北征時,在文書囊中發現一塊長3尺多的木塊,上寫“點檢作天子”5字。當時擔任殿前都點檢一職的,是周世宗的女婿張永德,周世宗由此猜忌張永德,奪其兵權,改任宰相,改由趙匡胤擔任此職。此事后不久,周世宗病逝。
大軍聽了苗訓的話,騷動不安。趙匡胤之弟趙匡義、歸德軍掌書記趙普連夜策劃兵變,聯合禁軍將領高懷德、張光翰、潘美等人,四處散布說:“現在周帝幼小,不能主政,我們在外面出死力,為國家抵御外敵,誰又能知!不如先立點檢(趙匡胤)為天子,然后北征不遲。”眾人都轟然答應。
而此時的趙匡胤卻佯裝不知,在屋里佯睡。黎明時分,群情激越的軍士披甲執銳,團團圍住趙匡胤的營帳。趙匡胤一出來,還來不及說話,就有人將一件黃袍披在他身上。黃袍,就是龍衣,象征皇權。這一披黃袍不要緊,將士們立即下拜,高呼“萬歲!萬歲!萬萬歲!”
就這么簡單,這個洛陽人,兵不血刃,當了皇帝。
過程雖簡單,密謀卻復查。實際上,趙普事先已經做了很多工作。早在開封城內,趙普分析天下大勢,已看出趙匡胤有奪取皇位的條件:既掌管護衛皇宮的禁軍,又為全國三軍統帥,身邊還有許多哥們,人人擔當軍中要職。
密謀過程中,趙普和趙匡義守口如瓶。大軍出發前,特安排心腹大將石守信留守京師,作為內應。當晚駐軍陳橋驛,趙普、趙匡義四下里去做將領的思想工作。大家枕戈待旦,早已做好了準備。最后水到渠成,促成大事。
趙普,是“黃袍加身”的預謀者。
風雪之夜定國策
兵變的結果,趙匡胤稱帝,是為宋太祖,建立了宋朝,國都在開封。趙匡義、石守信、高懷德等將領紛紛高升,一大批擁戴者也都得到好處。而趙普只得了個的一般官職。你該說,趙匡胤這小子真不夠意思,咋能虧待人家趙普呢?其實,這是兵變計劃的一部分,是趙普自己策劃的:為保持朝中和社會穩定,后周的原班人馬不能動,他們雖然沒有盡力擁戴,但既成事實之后又沒有反對,這樣不致于消弱剛建立的國家機器。至于趙普,如果立即封高官,等于自我暴露。給個一般官職,倒是穩妥之計。
宋朝建國,所統治的地域只有黃河、淮河流域一帶,宋朝北面有北漢和契丹,西面有后蜀,南面有南唐、南漢、吳越等國家,這些國家都有獨立的政權和軍隊,都在窺視宋朝局勢,時不時想過來咬塊肥肉。在此虎視眈眈的情況下,宋廷哪敢高枕無憂?必須把這些小國制服,才能奠定宋朝國基。
為此,新上任的皇帝趙匡胤寢不安席,在一個大雪紛飛的夜晚,他屈駕來找趙普攀談,于是君臣之間有了這樣一段對話——
趙普問:“夜深天冷的,陛下為什么還出來?”
趙匡胤說:“我睡不著啊,一榻之外,都是別人家的天下,所以特來見你,請教良策。”
趙普說:“陛下是否覺得自己的天下過于狹小?南征北伐,一統天下,現在是極好時機,不知陛下在進軍方向上,有什么考慮?”
趙匡胤覺得北方之敵,兵強馬壯,不好對付。而像南唐這樣的國家,國君李煜之流只會填詞,應該先南征。但他故意說:“我想先攻打北面之敵。”說完,就不再說話,靜等趙普的反應。
趙普沉默良久,嘆了一口氣,說:“這我就不明白了。”
趙匡胤問:“為什么?”
趙普分析:“北漢有契丹為后援,攻之有害無利。即使滅了北漢,又要獨自承擔契丹的強大壓力,倒不如先保存北漢,把它作為阻隔契丹的屏障,現在集中力量,翦滅南方各國,然后專攻北方。”
趙匡胤一聽,覺得趙普深刻,先打誰后打誰,自己憑的不過是直覺,而趙普憑的是智慧和理性。趙匡胤認定此人有宰相之才。
此次雪夜定策,確立了“先南后北”、“先易后難”的戰略方針。從而宋朝甫立,就迅速滅掉南唐等割據政權,地盤隨之擴大,腳跟隨之站穩。
但宋朝自身依然是軍人橫馬,武臣弄權。當時給宋廷造成威脅的,有兩大勢力,一個是原后周義成軍節度使李筠,一個是原后周駐揚州淮南道節度使李重進。李筠這個人很堅決,見趙匡胤奪了后周江山,拒絕承認“偽政權”,拒絕宋廷送來的讓他兼任中書令的烏紗帽;李重進呢,本是后周太祖郭威的外甥,與后周血脈相連,就更惱恨“老趙”,把宋廷賜他的鐵卷(免死牌)順手一撂,操起刀槍,馬上起兵,死力反宋。
面臨如此局面,趙普力主平亂。建隆元年(公元960年)四月,李筠起兵,趙普力主趙匡胤親征,并隨軍前往。六月擊退李筠,攻陷澤州(今山西晉城)。李筠倒也骨氣,死不投降,自焚而亡。
接著平定李重進,趙匡胤再次親征。七月出兵,未克,延至十一月,趙普親臨揚州,經過周密部署,一舉攻克揚州。李重進這人更干脆,帶領著全家同赴火海,自焚而亡。
在趙普的輔佐下,一年之內粉碎了李筠、李重進的反叛,制定了建國初期的軍事方略,從計謀到到作戰,他做得都很到位。一般來講,安撫與平亂,是新政權必走的兩步棋,一著不慎,全盤皆輸,不可稍有疏忽。如今看來,多虧了趙普運籌帷幄,宋王朝才得以穩住陣腳,在餓虎環立的夾縫中,挺起身軀。
于是,趙普遷升兵部侍郎,兼樞密副使。
一杯薄酒釋兵權
趙匡胤登上皇位,看似簡單,實則仰杖的是兵權。所以他怕手下大將擁兵自重,也來一個“黃袍加身”。因此食不甘味,夜不安寢。他的這種心思,趙普看出來了,于是君臣商量對策。趙普認為,對于功臣,不可妄殺,妄殺第一落罵名,第二動搖朝廷根基。他的對策是“稍奪其權,制以錢糧,收其精兵”。
于是趙匡胤便圍繞這12個字作文章。
說來有趣,這篇文章不用墨,不蘸血,只用了一杯薄酒。
一日晚朝之后,趙匡胤留下石守信、高懷德等大將宴飲。此宴定下格調:不論君臣綱常,只講兄弟情誼,回憶戰斗歲月,大家感慨多多。趙匡胤說:以前不知當皇帝的滋味,如今有了體味,這個位置并不好坐呀!天天提心吊膽,夜夜難以入眠。哪像你們做臣下的逍遙自在!
大家都有醉意,剛開始聽不懂他話里有話。
石守信說:陛下您盡管放心,有我等帶兵之人輔佐,保準江山穩固!趙匡胤看到火候已到,啪地撂出來一句話來:是啊,你們擁兵自重,部下對你們忠貞不二,如果他們也像你們當初擁戴我一樣,弄一件黃袍往你們身上一披,我不就不好辦了么?
哎呀!這句話撂到地上,真是把地都砟了個坑!大家酒醒了,出汗了,害怕了!這不等于下了最后通牒,要大家交出兵權嗎?一個個目瞪口呆,說不出來話來。只聽趙匡胤又說:其實人活著,無非富貴二字。這種富貴,你們眼下已經有了。依我看,你等還不如解甲歸田,我多多送你們金錢、美女、田產。爾等多子多孫,以終天年。我呢,也可放心治理天下,如此則君臣和諧,豈不美哉!
經趙匡胤這么一說,大將們如夢方醒,但又忐忑不安:是不是皇帝猜疑咱們幾個不忠啊?這可是滅族之罪呀!趙匡胤見他們的臉色都嚇白了,便繼續說道:這樣吧,我與你們聯姻,結為親家,消除疑忌,我做我的皇帝,你們享你們的清福,如何?聽到此,大家才松了一口氣,紛紛辭去軍職,交出兵權,到地方上做節度使去了。
這就是歷史上有名的“杯酒釋兵權”故事,只不過在前臺敬酒的是趙匡胤,在幕后釀酒的是趙普罷了。
半部論語治天下
你看看,趙普做文章就是簡潔。此人幼時家貧,讀書不多,僅有點墨,正好把文章寫得短短的,三下五除二就奔了正題。
趙普曾一生曾三任宰相。宋太祖死后,趙匡義繼位,改名趙光義,史稱宋太宗。趙普仍任宰相,有人對宋太宗說:趙普不學無術,所讀之書,僅一部《論語》而已,當宰相不合適。宋太宗不以為然地說:“趙普讀書不多,這個我是知道的。但說他只讀一部《論語》,我不相信。”
有次宋太宗突然想起這件事,就問趙普:“有人說你只讀一部《論語》,這是真的嗎?”趙普老老實實地回答:“臣所知道的,確實只是《論語》里講的道理。過去,臣以半部《論語》,輔助太祖平定天下;現在,臣用半部《論語》,輔助陛下坐太平,僅此而已。”后來,家人打開他的書篋一看,里面果真只有一部《論語》。
淳化三年(992)春,趙普以年老多病3次上表,請求告老還鄉。皇帝挽留,趙普力辭,最后告準。加封太師、魏國公,仍以宰相看待。七月,趙普死,終年71歲。太宗派員治喪,追贈尚書令、真定王,謚號“忠獻”。一大堆追封,作了最后的肯定。(本報記者 孫欽良)【原標題:趙普:半部論語治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