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貞元八年,韓愈歷經(jīng)六年,三次考試,終于中了進士。當(dāng)時有“三十老明經(jīng),五十少進士”之說,韓愈二十五歲能考中,是值得驕傲的。他也非常自信,自認“非常鱗凡介”,不是一般的蝦兵蟹將。
然而,接下來的吏部“博學(xué)鴻辭科”考試,韓愈連續(xù)三次遭遇失敗。好比足球比賽,好不容易攻到門下,卻射失了三個單刀球。而唐朝規(guī)定,進士必須吏部考試合格,才能任命職位。
無奈之下,他想到了給當(dāng)時的宰相寫求職信。只要宰相欣賞他的才華,給舉薦一下,不難如愿以償。第一封信,他首先希望宰相能效法古代的圣賢,長育人才。然后,說自己苦讀圣人之書,已能“辨時俗之所惑”,所以來信自薦。如果書信自薦能得到推舉,一定能讓天下隱匿的人才“于于焉而來矣”。 此時的韓愈,雖然求仕欲望很強烈,但也沒有低聲下氣,相反仍頗為自負。不過,信發(fā)出后如石沉大海。宰相是否把他當(dāng)成了“芙蓉姐姐”,也未可知。
十九天后,焦急萬分的韓愈又寫了第二封信。這次,他低調(diào)多了,說自己之所以寫信大聲疾呼,是因為已“蹈于窮餓之水火”,形勢十分危急。他希望宰相像齊桓公、趙文子從盜賊和管庫中任用賢才那樣,把自己選拔出來。有可能是第一封信引得宰相不高興,韓愈被直接“拉黑”了,這第二封近乎乞求的信發(fā)出后仍毫無聲息。
二十九天后,幾近絕望的韓愈又寫了第三封信。在這封信中,他竟然用十一個問句對宰相進行了責(zé)問:“天下之賢才,豈盡舉用?奸邪讒佞欺負之徒,豈盡除去?四海豈盡無虞?……”翻譯過來有點像咆哮體:天下賢才,還有未被薦舉任用的,有木有!巧言諂媚、背信棄義的人還沒有清除完,有木有!天下還有可憂慮的事情,有木有!……
一貫老成持重的韓愈情緒崩潰,把求職信寫成了咆哮體,是有原因的。當(dāng)時,韓愈進京趕考已有十年,好不容易中了進士,仍然一無所獲。沒有經(jīng)濟來源的韓愈在長安生活很艱難,撫養(yǎng)他成人的嫂子又去世了,多重打擊和壓力,韓愈終于失控。
可以想見,這第三封信更不能有回音了。痛苦的韓愈只好離開了長安,后在董晉幕府謀得一個小官職,開始了一生并不順利的仕途。
三封失敗的求職信,韓愈也自感屈辱。那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寫呢?沒辦法,古代文人實現(xiàn)自我價值的主要途徑就是當(dāng)官,否則就要退隱歸耕,而這,頗有政治理想的韓愈是不甘心的。要是現(xiàn)在,以韓愈的水平,當(dāng)博導(dǎo)四處講學(xué)或者上百家講壇,他只會有分身乏術(shù)的痛苦,何來投身無門的茫然。武駿(專欄作家)【原標(biāo)題:韓愈的“咆哮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