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我倆在小道上走了還沒幾分鐘,聽到汽笛聲,回頭看到塵土飛揚中,一輛微型面包車改裝的警車馳來,在我們身邊停下來。原來是當地縣公安局的人,去我們的營地。問我們要不要搭車。我倆一合計,天太晚了,剩下的三公里至少得走一小時,便決定上車。
就這樣,剩下的一小段路,我沒有徒步,關鍵時刻選擇了放棄。
營地前面500米是殘存一線流水的葫蘆河,當年玄奘在渡過這條河后,與陪伴他的弟子石盤陀分手,孤獨地繼續西行。《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載,兩人三更許渡河,遙見玉門關。他們渡河的地方在玉門關上游十里許,“胡人(石盤陀)斬木為橋,布草填沙,驅馬而過。”有《西游記》研究者提出石盤陀是孫悟空的原型之一,小說家言,不可能和歷史一一對應。孫悟空身上有印度神猴的影子,也有著石盤陀的影子。悟空一路驅魔降怪和石盤陀幫助玄奘過河何其相似。特別應當提醒讀《三藏法師傳》和《西游記》的人注意兩件事:石盤陀和悟空都曾在心魔左右下,試圖對玄奘做出大逆不道的傷害行為。
玄奘和石盤陀過河安歇后,“少時胡人乃拔刀而起,徐向法師,未到十步許又回,不知何意,疑有異心,即起誦經,念觀音菩薩。胡人見已,還臥遂睡。”石盤陀為什么起這樣的心魔呢?大約是他擔心前路艱險,去天竺取經是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事,又害怕玄奘連累自己。他后來對玄奘解釋說:“弟子將前途險遠,又無水草,惟五峰下有水,但一處被覺,即是死人。不如歸還,用為安穩。”當石盤陀說,“弟子不能去。家累既大而王法不可許也。”法師讓石盤陀自己回家,石盤陀又擔心法師被擒拿后,供出他來。玄奘發誓:“縱使切割此身如微塵者,終不相引。”如此,石盤陀才放心玄奘一個人往西走。
今天的玉門關遺址是漢代殘留的,在敦煌市以西百公里左右,而玄奘遙見的玉門關是唐玉門關,在漢玉門關東北兩百多公里,具體的位置至今沒有定論。“春風不度玉門關”所指的當然是今日不可尋的唐玉門關。
最后兩天:玄奘的孤獨 今日的喧囂
第三天徒步的主題是孤獨,這段路程在1300多年前玄奘走過時,是很孤獨的。因為他一直到了伊吾國(今哈密)后,才得以和商旅以及各國派遣的跟隨者結伴而行。可對于此日的我們來說,卻是喧囂的一天,因為要經過縣城。
八龍墩往縣城走,經過一段山路到了柏油馬路上,已經有許多當地人帶著孩子等候在那里。不用說,是在等小丫姐姐。昨天在宿營地,離城那樣遠,吃晚飯的時候,不斷有小男孩小女孩進到帳篷里來,要和王小丫合影。王小丫數次停箸起立,擺pose。后來延藏法師講道,小丫跟人照相按照佛教的理論也是一種“布施”。小丫和小孩子照相的一瞬間兩個點重合了,在這些追星的孩子心中種下一粒金剛種子,這粒種子一旦種在他們心中,因緣形成有可能使他們成為第二個王小丫。
在縣城吃完午飯,從城北戈壁往今日的宿營地白墩子進發。行進的路線緊挨著國道,車來車往,哪有什么孤獨感。離縣城大概5公里的地方,古驛道旁有一座已坍塌的窯洞。縣文管所的人介紹說,這是當年林則徐貶謫新疆伊犁時,住過的地方,現在已經成了老鼠、野狗的樂園了。那個時候的林則徐,守著一盞孤燈,面對萬頃荒漠,他的心境一定是孤獨而凄苦的。國事紛亂如麻,東南戰火未滅。“茍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關山萬里殘宵夢,猶聽江東戰船聲”、“白頭到此同休戚,青史憑誰定是非?”等擲地有聲的詩歌就是在去伊犁的途中寫就的。兩位孤獨的先哲,之所以能咬牙堅持下來,玄奘相信佛法的偉大,林則徐則相信歷史的公正。
日落前到達白墩子,正是余暉滿天,營地建在一片蘆葦和紅柳叢中間。此地枕山臨泉,我們驚起了幾只野鴨,忽地從蘆葦蕩中飛起。玄奘繞過玉門關,經過的第一個烽燧就是還矗立在山頂上的白墩子。李正宇教授介紹說,白墩子古稱光顯驛,建于東漢永平年間,唐代、清代又加以重修。
《三藏法師傳》記載,玄奘在沙溝里隱藏了很久,到了晚上去烽西取水。被烽燧上的將士發覺,一箭射來,差點射中膝蓋。在此萬分危急時刻,玄奘干脆亮明身份,大喊:我是從京師來的和尚。然后牽馬進關。守關的校尉王祥也是個佛教徒,知道法師的身份后,熱情地招待了玄奘,讓他在烽燧中睡了一夜,第二天贈送他水和食物,并送他走了十余里。
我爬上了烽燧,聽李教授講解哪段地基是漢代的,哪些土磚是唐代的,哪些墻壁是清代的。今天的烽燧規模比唐代小,李教授指著烽燧后面殘留的地基說,這是唐代守關將士的生活區,玄奘法師當年睡覺的地方應當在這里。
晚上一行人圍著篝火,唱起歌來。星空之下,這些在城市中戴著各種各樣面具的成功人士們,紛紛像小孩一樣,唱著,叫著。篝火旁大伙兒做一個集體游戲,把一個煙盒當作寶盒傳遞,每個人要對著它講一句實話。到了延藏法師那里,延藏說:講實話,這只是個煙盒,不是個寶盒。什么是天堂?天堂就是大家圍著火堆一起烤火,什么是地獄?地獄就是把一個人扔到火堆中間去烤。
10月30日,最后一天徒步行走。里程只有20公里,目的地也是此次“體驗之旅”的終點紅柳園,據說玄奘西行時,唐帝國在此地設有玉門關外的第三道烽燧。
翻過幾座滿身綠銹的丘陵———據說此地蘊藏著銅礦,繞過一條干涸的河道,大約下午3點鐘,我們也上了古驛道。發現從我們的左邊,走過了兩人。一個背著重重的行囊,那是王石,他12月份將去南極徒步旅行,因此特意給自己加負。另一位紅衣紗巾,步履輕盈,是王小丫。沒想到他倆跑得那樣快,我們幾人好幾次想加速超過他倆,可他們后腦勺似乎長著眼睛。等我們加速時,他們也加速,到底一直和他倆相隔100米左右。
在終點稍事休息后,全隊人馬將乘車回敦煌。我有點依依不舍,其實還想再走下去。對玄奘來說,他的西行之路,走到這里剛剛是開始。《三藏法師傳》記載他是繞過第二、三烽,徑直到了第四烽,通過第一烽的校尉王祥介紹,結識了守衛的軍官、王祥的同族人王伯隴,王伯隴送給玄奘盛滿水的大皮囊以及麥餅。告訴他不必經過第五烽,因為守烽的將官難以通融,不如走另一條道,百里許到野馬泉,再取水前行。
玄奘從第四烽繞道進入莫延賀磧,沒有找到野馬泉,水盡道迷,猶豫彷徨,但終于咬牙前行,那匹瘦馬在他出現幻覺的時候,幫他找到了水源。他大難不死,走出了茫茫大漠。
這個故事是真還是假?我們不可能溯時光隧道回到玄奘的身邊,歷史典籍所記載的一切,我們只能保守地、帶有疑慮地接受。
可惜,我們不能徒步經過八百里沙海了,又要回到大都市。
晚上回到敦煌后,晚飯桌上,大家談得最多的是理想主義。能夠離開都市,徒步行走荒漠的人,多多少少有點理想主義色彩。但在荒漠外的今天中國的企業家身上,還有沒有理想主義存在?因為企業家是要賺錢的,賺錢和理想主義是否有沖突?
長江商學院副院長齊大慶博士認為,今天中國真正的企業家有種非常濃厚的理想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