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州水系,溝通天下”系列之二
□首席記者 姚偉 特約撰稿 賈寶倩 文圖
引子
PREFACE
一張鄭州地圖上,道路和行政區(qū)劃統(tǒng)統(tǒng)淡化為背景,河流水系被凸顯出來。所有河流的起源、走向、匯聚關(guān)系清清楚楚,盡收眼底。
鄭州水務(wù)局副局長劉德坡的辦公室里,“鄭州市生態(tài)水系規(guī)劃總布置圖”十分醒目。
在這幅地圖前,我凝神注目良久。這段時間跑了不少河道,但各條河的位置關(guān)系還是稀里糊涂,直到看了這幅地圖,才了然于心。
鄭州的地勢西南高東北低,水往低處流,河流的大方向都是自西南向東北,西邊的索須河、賈魯河走得最遠,都是將近黃河大堤時折向東南;金水河、熊兒河、七里河、潮河則一字排開,幾乎平行地奔向東北方向,先后在鄭東新區(qū)一帶注入東風(fēng)渠,然后攜手向東南投入賈魯河。
從這個水系圖看,鄭州的地勢有兩個低洼區(qū)域,一是索須河、賈魯河流向的北區(qū),一是所有河匯聚的鄭東新區(qū)高鐵站以東。
千百年,鄭州的生態(tài)環(huán)境變化巨大變化,但卻也沒有“天翻地覆”,大地的高低起伏,大體上與兩三千年前相似。
按照史志記載,鄭州一帶曾有兩個大湖——滎澤和圃田澤。如今眾多河流為我們揭示的低洼區(qū)域,與文獻記載的兩大湖位置基本吻合:滎澤在鄭州之北,大約就是索須河、賈魯河流向的地域;圃田澤在鄭州之東,正是如今眾河匯聚之處。
這兩個大湖在古代名氣很大,《禹貢》、《詩經(jīng)》、《水經(jīng)注》等典籍都有記載。
濟水斗黃河
“溢”出滎澤
滎澤在古代很有名,不僅因為《尚書·禹貢》、《史記·夏本紀》等典籍都說到它,更因為關(guān)于濟水的爭論讓這個湖格外引人注目。
濟水與黃河、淮河、長江并列為古代“四瀆”。所謂“瀆”,即獨立入海的河流。濟水起源于豫北濟源,經(jīng)鄭州向東,在山東入海。山東濟南、濟寧等都因這條河得名。但濟源的濟水與山東的濟水是不是一條河?這個問題曾長期爭論不休。
發(fā)源于濟源的濟水,位于黃河以北,而鄭州至山東的濟水,則在黃河之南,如果是一條河,那么這條河就與黃河形成了十字交叉。
看起來似乎是這樣。濟水在溫縣注入黃河,與黃河合流二三十里后,黃河折向東北,濟水從黃河中分了出來,沿著現(xiàn)在的黃河河道東流,在鄭州北邊匯聚成滎澤,再從滎澤中分出,繼續(xù)東流。
濟水真的穿越了黃河嗎?一條河,怎么能橫越另外一條河流,若無其事、毫發(fā)無傷?古人對此做了種種解釋,有人說是濟水其實是流入地下,過了黃河后再從滎澤漫涌出來;有人說濟水清而黃河渾濁,因此能從黃河中流過來。這些說法神乎其神,古代也有很多人質(zhì)疑,潛入地下一說,近乎臆想;而因為水清而穿越黃河之說,也毫無說服力。
著名歷史地理學(xué)家史念海認為,所謂濟水穿越黃河,其實不過是黃河北岸有一條河注入,而下游不遠處黃河又分流出一條河,因此發(fā)生了誤會。鄭州到山東的濟水,其實是黃河的支津(注:支津不同于支流,支津是從大河里分流出來的河,支流則是注入大河的河),與黃河北邊的濟水沒啥關(guān)系。
這個誤會鬧得有點大。“濟者,濟(意為橫渡)也”,濟水之名,就是因橫渡黃河而來;這條河因誤會被尊為“四瀆”之一,濟南、濟寧也因這個誤會得名,并沿用至今。
不過,滎澤的形成,大約也與濟水注入黃河有關(guān)。《尚書·禹貢》、《史記·夏本紀》記載:“(大禹)導(dǎo)沇水,東流為濟,入于河,溢為滎。”《晉地道志》說得更具體些:“濟自大伾(位于今滎陽汜水鎮(zhèn)西)入河,與河水斗,南泆(即溢)為滎澤。”
也就是說,濟水在北邊注入黃河后,與黃河水激情相撞,導(dǎo)致水量大增的黃河在南邊某處漫溢,分出一條支津,然后匯聚成滎澤。
鄭州北部曾為浩渺大湖
沿大河路向西,將要到惠濟區(qū)古滎鎮(zhèn)時,突然出現(xiàn)一段上坡路,爬坡上來,我們的“海拔”已比剛才高了二十來米。
這個“臺階”從廣武山下(如今鄭州人俗稱為邙山頭)斜向東南,直到鄭州市區(qū)附近,“臺階”上是豫西山地,“臺階”下則是黃淮平原。
著名歷史地理學(xué)家史念海曾來鄭州考察這個“臺階”,指出“臺階”下的平原海拔為95米,“愈東則愈低”。按照古籍記載,大名鼎鼎的滎澤,應(yīng)該就在“臺階”以東的平地上。也就是說,今天的惠濟區(qū)政府、河南省體育中心、老鴉陳、京廣快速路北段,可能都曾蕩漾著滎澤煙波浩渺的水面。
滎澤的具體方位和大小,歷來有不同說法,或許各有所本,但《水經(jīng)注》無疑是最為權(quán)威的依據(jù)。古代黃河在汜水一帶流向東北方向,廣武山與黃河還有相當(dāng)遠的距離,按照《水經(jīng)注》記載,濟水從黃河分出后,在廣武山北邊東流,至今鄭州黃河游覽區(qū)轉(zhuǎn)向東南,先后接納了礫石溪水(即今枯河)、索水(即今索須河)。
《水經(jīng)注》說,索水自西向東,流經(jīng)滎陽縣故城(今古滎鎮(zhèn))南,然后轉(zhuǎn)而向北,“北逕滎陽城東,而北流注濟水。”
匯合了索水之后,濟水在滎澤北邊東流,隨后注入了滎澤。當(dāng)時滎澤北岸,自西向東有幾座古城,即垂隴城、沙城、宅陽城等,在宅陽城一帶,濟水從滎澤中流出,繼續(xù)東行。
按照古籍記載,垂隴城在古滎鎮(zhèn)東邊20里,而垂隴城東面的滎澤北岸,尚有沙城、宅陽城等古城,也就是說滎澤的東西寬度,當(dāng)在30里左右。
按照酈道元的記載,可知滎澤的北岸在今大河路一線,西岸在古滎鎮(zhèn)東“臺階”下,東岸大約在中州大道,南岸酈道元沒有提到,研究者一般認為在今五龍口一帶。隨周邊地形高低,滎澤呈不規(guī)則形狀,總面積當(dāng)在100平方公里左右。
周宣王行獵圃田澤
“我車既攻,我馬既同,四牡龐龐,駕言徂東。田車既好,四牡孔阜,東有甫草,駕言行狩……蕭蕭馬鳴,悠悠旆旌,徒御不驚,大庖不盈。之子于征,有聞無聲,允矣君子,展也大成。”
《詩經(jīng)》的這首《車攻》,寫的是周宣王行獵圃田之事。
周宣王“內(nèi)修政事,外攘夷狄”,是西周中興之主。他這次行獵圃田澤,史書上多有記載,如《墨子》說:“周宣王會諸侯而田于圃,車數(shù)萬乘。”這么大動靜,當(dāng)然不只是為了打獵,其實是為了會合諸侯,重立王朝威儀,是西周歷史上的一件大事,“蓋此舉重在會諸侯,而不重在事田獵。不過藉田獵以會諸侯,修復(fù)先王舊典耳”。
《詩經(jīng)》中涉及田獵的詩很多,但描寫場面之宏大,首推此詩。這首詩寫戰(zhàn)馬精良,獵車牢固,人歡馬叫,旌旗蔽日,盡顯周王朝威武。
圃田澤在古代名氣很大,不僅是因為宣王行獵和這首《車攻》。這個湖澤面積巨大,被列為天下“九澤”之一,被尊為“豫州之藪”。
與滎澤不同,圃田澤的方位和規(guī)模,史籍記載大致清楚,而如何形成湖澤卻語焉不詳。古籍只提到圃田澤“上承管縣胡家陂”,這個“胡家陂”如今已難以考證位置,大約是鄭州眾多河流匯聚而成,有水道與圃田澤相通。鄭州河流中,最東邊的潮河曾直接匯入圃田澤。此外,滎澤、圃田澤相距不遠,應(yīng)該也有水道相通。
圃田澤直到清代還存在,所以其方位和大小記載得很清楚,《水經(jīng)注》說,這個湖澤“東西四十許里,南北二十許里,東極官渡,西限長城,北佩渠水”。
所謂長城,指魏國修筑的防御秦國攻擊的長城,大約在今高鐵站一線。圃田澤就在高鐵站到官渡之間,面積200多平方公里。如今的隴海鐵路、310國道、鄭開大道,均從原圃田澤中穿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