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的是,宋彥軍的作品中已沒有了“宏大敘事”的主題性詮釋,而是在審美視野中觀察“物質時代”都市的日常詩意圖景。在這個圖景中,畫家把目光聚焦在都市青年女性的日常生活情態上。難能可貴的是,他的筆下,青年女性絕無艷俗、搔首弄姿、風情畢露的浮淺與粗鄙,而是盡顯開朗、坦蕩、清純與健康的質素與格調,這才是我們時代主流。宋彥軍作品中的都市青年女性的日常生活情態與表現,既是作品主題,也是形式與內容,為此,他運用了恰切的繪畫語言與相關手段,使作品整體渾然完整、統一和諧,并漸成自己的藝術風格。
物質時代的社會特點是,“火熱的斗爭生活”在藝術中日漸衰弱和遠去,更為關注的是社會急劇變化中的生存狀態與時空觀念的變化,在快速的生活節奏中,社會的精神生態更趨物質化和功利化,藝術作品大多走向了解構和逍遙之途,走向了世俗化的經驗陳述和個人化狹隘敘述。當然,清醒的畫家在面對這一社會現實時,他們并不迎合物質時代的功利化要求,而是在復雜的歷史巨變中豐富自己,在文化精神上向縱深拓展,揚棄多年的審美定勢,建立一種內在的現代性藝術視角。
宋彥軍正是在這一背景下,在深化現實主義精神中有所發現、有所創造的青年畫家。因為,在今天,藝術選擇了社會現實,就是選擇了“人”,發現了“人”,也就發現了一種生存狀態和精神狀態。宋彥軍作品中所創造的都市青年女性形象既不同于上世紀80年代的“理性化”形象,也不同于90年代新寫實的“原生態”或“欲望化”的形象,而是日常化了的“無詩意”的“詩意”形象。可以說,這已經是一種藝術感覺的深化,因為,像《都市麗影》、《青春時速》、《早班車》、《假日》、《都市天空》、《傾聲細語》、《心跡》、《異鄉秋風涼》、《無聲》等。都表現為對“人”的日常發現和在無詩意的生活中尋找詩意的努力與追求,賦予當代人以“重新塑造”的新面貌,這種對人的深入理解與表現,又與畫家深切觀察、體驗現實生活是分不開的。上述作品,正是在這一過程中,確立審美價值和精神向度的。
是的,在藝術選擇上向哪個方向傾斜,并對其改造、置換和減弱其原有功能,強化另一種功能,抑或是堅持一種本質性的精神價值,包括對現實主義藝術的重新思考、探索與運用,對宋彥軍而言,不僅是個理念問題,更是一個實踐的問題。我們認為,宋彥軍以自己的創作,很好地回答了這個問題,他的作品并未回避時代的重大精神問題,他意識到,在多元化格局中,最有分量和最有價值的藝術,應該是關注人的存在境遇,展示一代人的靈魂和心史的,并直指生命深處。越是如此,在這個物化的、無詩意的時代,藝術才能不可替代,也就越有生命力。
這也是宋彥軍作品令我們為之一振的原因。
宋彥軍自覺地在當代文化語境中,思索著自己的藝術選擇和創作實踐,這一切無不明顯地表現在他在工筆畫形式與語言的運用上。工筆畫的技法以“三礬九染”著稱,在復雜的技藝中營造出精致的圖景,渲染特定的情緒。問題在于,傳統工筆畫的經驗面對今天的現實生活是力不從心的,從而使今天的畫家在選擇現實題材時,在構思與表現手法上,必須要挑戰傳統,挑戰自己,要創造前人沒有的形式、語言,以展示全新的人與世界的圖景。宋彥軍為此付出了巨大努力,在表現都市日常生活和當代女性形象上獲得了成功與突破。
就繪畫而言,語言技法是顯示著認知、理解的深度和高度的,甚至是優秀作品產生的根本性前提。宋彥軍工筆畫中的語言、技法的運用是精致的,也是貼切的,他不炫耀技巧,在恰到好處中,表現人物的情感、意緒。在“三礬九染”的繪制程序中,作品中人物形象并不僵化、呆滯,仍然煥發著清新、鮮活與亮麗的氣息,洋溢生命與人性的美好蘊含,這是他的獨到之處,也是他走向成熟的標志。
譬如,都市女性的含蓄與內斂,開朗與優雅,清純與靚麗的形象塑造,以及多樣與統一,豐富與單純的人物情態、淡雅的色彩等,都在一種單純與平實中得以在色度、色相、色階與質感的表現中獲得生命活力,使人物血肉豐滿。當代女性特有的“拉絲”發型、牛仔褲、套裝、皮鞋,及其磨砂布、水洗布與粗細、厚薄的面料質地,都在畫家的悉心處理中,以特定手段——如積墨、積點、敷色、渲染,與干濕濃淡、疏密深淺、虛實大小等,給以逼真描繪,但又不失感覺意趣,創造了現代工筆畫寫實風格的語言技法新的表現力和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