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奇國畫《牧牛圖》修復前后對比

    書畫修復，對于書畫的保存和生命延續至關重要，但書畫修復師們卻是一群在聚光燈外，往往不被人關注和重視的群體。在這個群體中，所需要的不僅僅是專業知識和廣博的素養，更是要耐得住寂寞。正如中國藝術研究院碩士生導師、中國藝術研究院工筆畫研究院副院長陸宗潤經常對學生們講的，要求名求利就別做書畫修復這一行。

    對于修復，陸宗潤特別推薦以作品的需求為核心的修復思想，即“吾隨物性”，根據作品的屬性、破損狀況及修復師的技術和綜合素養制定修復方針，要有“可為與不可為”“能為與不能為”的判斷。“改變原作的操作行為不可做；需要補全畫面的部分，如果沒有足夠的技術支持則不能去做。這種以作品的需求為核心的新的修復方針要求對每一件書畫作品的保存狀況和殘損情況都進行具體的科學分析，并根據其歷史與藝術特點設定適當的保存古色和復原畫面的標準，在最低限度的介入條件下實現科學的保護處理和畫面的藝術統一。”

    集中日修復技術之長

    從業已經40余年的陸宗潤，從1972年至1988年任職于上海博物館，先后師從揚州流派修復名師徐茂康、蘇州流派修復名師竇治榮，從事古今書畫的修復裝裱工作，參與和獨立修復五代宋元明清及近代名家巨制百余件。其間，又師從萬育成先生學習碑帖裝裱。早在1980年，陸宗潤就曾作為上海博物館指定專家對國家文物局選派的各地方博物館從業人員進行專業培訓，后來更是多次在臺灣、澳門、北京的博物館、研究所、大學開辦相關課程和講座。

    但是他并未滿足戀棧于在國內取得的專業地位與職稱，為學習日本的裝裱與修復技術于1989年東渡日本，在大阪從助手學起，花費8年時間學到了日式技術，并擔綱修復了日本唯一的巨幅圓柱畫，以及一休、良寬等國寶級文物和流散在日本的唐經宋畫明清杰作數十件。1998年于日本大阪設立漢和堂書畫修復工作室，隨后獲得日本國文部省文化廳的資質認定，成為日本僅有的10家具有修復國家博物館藏品資質的工作室之一。漢和堂成立17年來，共修復公私博物館藏品200余件，并幾乎壟斷了日本京都國立博物館館藏中國書畫的所有修復項目。今年春節期間，陸宗潤又如同候鳥一般，飛去日本。因為他每年還要在日本停留3個月左右時間，完成他創辦的漢和堂書畫修復任務。

    陸宗潤不僅讓日本書畫修復界重新認識了中國傳統修復理念與技術，更實現了日本保留的唐宋技術和中國傳承的明清修復文化的融合。集中日兩國技術之長，研究成功了基于二者之上的新技術體系，并將新技術上升為修復藝術。此外，陸宗潤還引進世界先進的保存科學技術，成功解決了書畫修復領域的幾大技術難題，如紅色霉斑的祛除、礦物顏料的劣化、明礬導致紙張脆化、碑帖拓片立體裝裱還原等。

    在一次拜訪陸宗潤之后，筆者隨手將其祛除紅色霉斑的修復品曬到網上，不一會兒就引來了朋友們的詢問，對如何克服這一被稱為書畫修復絕癥的紅霉大感興趣。

    科學保護重于視覺審美

    21世紀的修復和20世紀的修復區別在哪里？陸宗潤認為，特別是審美的轉變，產生了新的需求。不再是看結果，修得天衣無縫，而是要講科學過程。“如果只是看結果，中間就會不擇手段，通常用高錳酸鉀、漂白粉去清洗，臟是洗掉了，紙張也洗白了，而且失去了很多。一個是時代感失去了，另一個是減少了作品的保存年代。”所以，科學的修復，首先是保護材料。優先考慮的不是變戲法變得怎樣漂亮，而是如何讓內容不受損傷，在不損傷的前提下美觀。

    在國內修復界，有一條傳播與應用極為廣泛的修復行話“修舊如舊”。但什么是“舊”，“舊”到什么程度，陸宗潤有著不同的見解。“‘舊’是一個過去式，從昨天甚至當下這一刻以前到數百上千年前藝術品誕生之時都可稱之為‘舊’，跨度極大。因此，這個觀念本身充滿了含混、歧義和矛盾——在同一個‘修舊如舊’的大旗之下，有著千差萬別，甚至截然不同的修復實踐和修復結果。”陸宗潤舉例說，昨天以前都是舊，關鍵是修到昨天，還是修到最初創作作品時一樣。“修到最初創作的時候，從審美角度上是達到了，但從保存角度上損壞了。兩者是加減法的話，是得不償失的。因為漂白劑會殘留，本來還可以保存500年，但修復后可能只保存100年。這就是說，新的時代賦予我們的使命，就不再是追求視覺的沖擊力，而是科學保護的問題。”

    所以陸宗潤提倡修復首先是要解讀作品，了解原作者的創作意圖和創作方法，要“去污留舊”，追求當下的美。“畫面需要清洗，但一件藝術品伴隨流傳年代而來的歷史積淀感，應該保留。去污有科學性，去除的是污染，而不是古色。所以要去污留舊。在手法上，也要尊重科學，不要勉強去洗。古人就講，重洗傷畫。”

    “21世紀的修復，首先是科學的保持材料，存在才能延續。有損作品的，就不要去做。第二是尋求恢復藝術品的美和當下的美。在修理與加固的基礎上對畫面進行適當復原，使書畫藝術品能夠盡可能地長久傳承，是書畫修復的基本理念。其中修理與復原是手段，使之長久傳承是目的。”陸宗潤強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