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歷經了那么多坎坷,因《苦戀》而遭受批判的詩人、劇作家白樺,卻在創作生涯65年、生命的80壽辰之際,出版了散文集《不再重現的圖畫》、詩歌集《長歌和短歌》以及小說《藍鈴姑娘》。4月2日下午,年逾八旬的白樺在南昌為大學生做完一場演講后,接受了本報《文化周刊》記者的專訪。
記者:因為文學,您的人生之路也變得荊棘叢生。能談談您的文學和生命體驗嗎?
白樺:縱觀歷史,中外文學往往萌生于生命的苦難。戰亂與窘迫的人生往往造就發人深省的文學經典。從抗戰時期起,文學,就成了我尋找人生道路的火炬。我既希望文學照亮自己,又希望文學照亮別人。
實際上,我并非一個具有叛逆性格的人,給我帶來厄運的僅僅是一個有良知者的積極反思而已。我在《嘆息也有回聲》的詩里有過這樣的感嘆:“我從來都不想做一個勝利者,只愿做一個愛和被愛的人;我不是,也從不想成為誰的勁敵,因為我不攫取什么而只想給予……沒想到,嘆息也有風暴般的回聲!”在1980年電影劇本《今夜星光燦爛》受批判后,我又接著創作了電影劇本《苦戀》。
是的,作品如果沒有自己的思索也許就風平浪靜了,但是,沒有自己思索的作品又有什么意義呢?我還在思索,還在寫作。我想,在我有生之年所能做到的,就是再也不會“削足適履”了!
記者:作為一個從抗日戰火中走過來的老作家,您對中國當代文學如何評價?
白樺:我們的當代文學收獲不大。原因種種,最主要的責任還應該由中國作家自己來負。回想起來,有很多遺憾。但是,我們應該反省的是自己,如果把抱怨、乞求的空間讓出來,讓給對生活的思考,同時刻骨銘心地把思考、把思考的痛楚記下來,成為自己體內的年輪,像參天大樹那樣……可惜的是,我們已經追悔不及了。希望有志于文學的年輕朋友牢牢地記住這一點。
記者:那么,對上世紀80年代、90年代和新世紀的文學,您能具體說說嗎?
白樺:沒有思想,就沒有文學。上世紀80年代爭論激烈,說明思想活躍,給中國文學后來的多元局面做了鋪墊。90年代比較沉寂,并非因為沒有思想,可能是更加深沉些、含蓄些。當然,也有人放棄思想,甚至放棄文學,人各有志嘛!到了新世紀,我感到嚴肅的思考又活躍起來,比以前更加成熟、堅定、鮮明了些。因而,一定會有相應的文學表現,在新人身上的可能會更大些。
記者:筆耕65年,大半生的文學生涯帶給您最大的收獲是什么?會有遺憾嗎?
白樺:回顧我大半生的文學生涯,最大的收獲是我終于明白:有識見容易,有膽量很難,耐得住長夜的寂寞更難。由于怯懦和患得患失而浪擲了最美好的青春年華——這是我最大的遺憾。
記者:文學對于您,意義非常。您對文學是如何理解的?
白樺:文學像河流那樣,是自由的;文學像河流那樣,又是不自由的。因為,自由自在的河流也會屈從于寒冷的季節,因凍結而停滯;也會屈從于大地的地質活動,被迫陷入溶洞,因局限而成為潛流,很久都會無聲無息地埋沒在沒有陽光的地層下。但是,朋友們,河流總在向前涌動著、歌唱著。這,就是希望。本報記者柳易江 實習生祝智勇【原標題:文學像河流那樣——著名作家白樺訪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