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此時，我在西溪約訪了著名劇作家、詩人白樺老先生。彼時，西溪的梅花未落、桃花已開，清寒中已然春光乍現。我說：“今年桃花與梅花一同綻放了。”白樺老師說：“對！她們在互相等待。”

    是啊，梅花含香憧憬著無限春光；而桃之夭夭，亦不辜負寒冬中漫長寂寞的等待。

    1930年，白樺出生在河南信陽。那一年，梅蘭芳走上西方舞臺，左翼作家聯盟在上海正式成立。伴隨著出生時的如晦風雨，白樺一生也經歷了數不清的苦厄。

    童年時，他親眼目睹了父親被日軍活埋，母親把幾個孩子勉強拉扯大。1947年，白樺參軍；1950年，他正式開始寫作；1958年，被列入“胡風集團成員”，遭到長達一年的禁閉和批判。期間，他曾計劃自殺而未遂，卻招來更為猛烈的批斗。次年，白樺被發配到云南接受批判，就此擱筆，沉默了二十多年。1964年，白樺第二次入伍。次年母親去世，白樺竟錯過了與母親的最后一面。

    “文革”后，白樺開始爆發式地創作，從《曙光》、《今夜星光燦爛》到《苦戀》，每一部作品都引起軒然大波；而每一次波瀾，都給他和家庭帶來了非同一般的苦難。

    話劇劇本《曙光》被批評，電影《今夜星光燦爛》被停演，1983年創作的電影劇本《苦戀》（拍攝為電影《太陽與人》），更是招來了全國上下暴風驟雨式的批判。讓白樺欣慰的是，在這個艱難的時刻，他收到了雪花般飛來的讀者來信，白紙黑字寫滿了鼓勵和支持。當時，一位大學生執意要見他，怕牽連對方，他拒絕受訪。大學生來意堅決，并向門衛保證不說話。當見到白樺時，那位大學生沉默不語，只是在白樺桌上丟下一塊石頭，隨即轉身離開。這沉默的鼓勵讓白樺久久不能忘記。

    在這場風波中，白樺說：他看到中國人已經開始在泥濘里拔出自己的腿，雖然拔得很漫長、很辛苦。

    如今，白樺與妻子王蓓住在上海的一棟舊式老樓里，深居簡出，但筆耕不輟。他花了十年創作并反復修改了長詩《從秋瑾到林昭》，他說：“除了從歷史中得到反思，我們還可以從文學中得到反思。”

    如今兩鬢染霜的白樺，有了歷經苦難之后的了然，他說打開心獄之門，無需別人，只有自己才能釋放自己。這，是他在所剩不多的人生歲月里所要做的事情。即使黃花落盡，也決不開一朵謊花。【原標題：詩人白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