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道韞是個大家閨秀。王謝兩家是當時權傾朝野的名門望族。這位謝家姑娘的親戚各個非等閑之輩:父親是著名的安西將軍謝奕,和桓溫的關系很鐵。叔父謝安四歲時就被王導贊為“風神秀徹”,后來成為東晉名相,他憑著挽狂瀾于既倒、扶大廈于將傾的氣度和智慧在淝水之戰中以少勝多,順帶還附贈后人兩個成語:風聲鶴唳、草木皆兵。謝道韞的幾個兄弟也有“封胡羯末”、“謝家寶樹”的美譽。而就是在這么一群出色的男性當中,這位腹有詩書氣自華的謝家小姐打破了“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傳統,橫空出世。
謝小姐到了出閣的年齡,謝家便在和自己家族齊名的王家為她挑了個夫婿:王凝之。在謝道韞的婆家中,能濃墨重彩寫入中華文化史的名字也不在少數:公公王羲之,一代書圣。小叔王獻之“風流為一時之冠”,被新安公主看中后無奈地與前妻郗道茂分手,當了駙馬。另一個小叔王徽之是“雪夜訪戴”的主角,他那“吾本乘興而行,興盡而返,何必見戴”的行為在今天已成了魏晉風度的最好詮釋。
照理說王家人都不錯,可謝道韞的婚姻卻不幸福。婚姻事好比腳穿鞋,合適不合適只有自己知道。外人可以覺得謝道韞和王凝之是一對璧人,可謝道韞卻對叔父謝安訴苦道:“不意天壤之中,竟有王郎!”明顯不是句好話。其實王凝之此人大體還是過得去的,家學淵源放在那里,秉性教養不會很差,史載他“善草隸”。可能這人比較頑固迂腐,又有煉丹采藥的喜好,最可恨的是還篤信五斗米教,這樣自然和謝道韞情調不合了。
也許有人會說,謝道韞在“詠絮”之外,似乎別無其他大作了,豈不是徒享“才女”大名?說實話,謝道韞傳世的詩作的確寥寥,但因為她曾出過兩卷詩集,時人對她的文采評價甚高,只可惜那些作品沒能流傳下來。今天我們能讀到的就是她的《泰山吟》和《擬嵇中散詠松詩》等詩了。詩作不似女兒手筆,卻一看就有魏晉人物的風致。比如《擬嵇中散詠松詩》寫:“遙望山上松,隆冬不能凋。愿想游下憩,瞻彼萬仞條。騰躍未能升,頓足俟王喬。時哉不我與,大運所飄颻。”借松抒志,有著不落塵俗的豁達胸懷。但后世公認謝道韞為才女,不僅是因其詩才,還有辯才。很多人文學才華過人,但口才卻露怯,如韓非、左思。而謝道韞若生當代,絕對是個辯論高手。《晉書·列女傳·王凝之妻謝氏》中載:“凝之弟獻之嘗與賓客談議,詞理將屈,道韞遣婢白獻之曰:‘欲為小郎解圍。’乃施青綾步鄣自蔽,申獻之前議,客不能屈。”是說王獻之在和人辯論時落于下風,謝道韞站在青綾屏布后幫小叔辯論,說服對手。
論起來,晉朝真是一個矛盾的時代,一方面,名士們風流瀟灑,落拓不羈,另一方面殺伐征戰,不曾停歇。王凝之在“孫恩之亂”中被殺后,謝道韞在關鍵時刻顯出將門虎女的氣概,帶領家人全力突圍,親手斬殺了不少賊兵,最后連孫恩也被她“事在王門,何關他族!必其如此,寧先見殺”的凜然大義所懾服,放過了謝道韞和她年僅三歲的外孫劉濤。
魏晉是一個風流清逸的時代,建安七子,竹林七賢,一個個才學之士身上似乎都繚繞著縷縷仙氣。而就在那樣一個時代里,小女子謝道韞用自己不流于俗的才華在“山陰道上桂花初,王謝風流蕩晉書”的那段歷史中留下了一抹清澈明媚的動人光亮。清宸【原標題:千古才名謝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