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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歷史選擇了他們,還是他們書寫了歷史。但有一點當被確認并記錄于陶瓷史冊:在時間長河流淌到21世紀之初的時候,在太行山南麓宋崇寧年間所立的窯神碑旁,有一群人與一個精靈邂逅——他們揭開了隱秘近千年的當陽峪絞胎瓷古法制作技藝的神秘面紗。
在這群人中,“孟家瓷坊”掌門人孟凡斌,當屬嘔心瀝血的人物之一。
愛瓷自是我天性
當陽峪絞胎瓷,在北宋時即享有盛譽。然而,隨著靖康之變,盛極一時的當陽峪瓷窯火頓然灰飛煙滅,而在世界陶瓷王國獨樹一幟的絞胎瓷及其制作工藝也隨之難覓蹤跡。
歷時近千年的等候,湮滅在歷史煙云中的絞胎瓷這塊瑰寶終于今世重現人間。而在探尋和發掘這塊瑰寶的人中,孟凡斌的腳步可謂走得艱辛而執著。
走近孟凡斌,你會發現,他仿佛就是為發掘這塊瑰寶而來到人世的。
孟凡斌祖籍山東省曲阜市孟莊村,系孟子第75代世孫。孟凡斌上6代先人,孟家兄弟二人落戶到地處太行山腳下的修武縣西村鄉當陽峪村。于是,該村至今有半數人口都為孟姓。
1965年冬,孟凡斌降生在當陽峪村的一個窯洞里。姊妹多,他排行最末。“家里人多地少,冬天吃紅薯,春天吃野菜,麩子和玉米面是全家的主要糧食。我17歲當兵前就沒有穿過新衣服,衣服褲子都是哥哥、姐姐們穿剩下的。”孟凡斌回憶說。
兒時的孟凡斌有點兒不合群。他不跟同齡的孩子們玩彈琉璃球、摔煙紙片之類的游戲,也不會下軍旗、打撲克牌,他唯一的愛好就是在窯爐舊址的河溝里撿尋碎瓷片。
在他上下學的路上,人們總能看到這個孩子手里拿個鐵抓鉤,到處挖挖刨刨。他的書包里、課桌下都是碎瓷片,他的衣褲口袋從來都是被瓷片磨出的大窟窿、小洞洞。家里窯洞的地上、床上,甚至廁所里,碎瓷片無所不在。
下學后,孟凡斌的“家庭作業”是把撿來的殘舊瓷器進行分類、統計。陶壺、香爐、棋子等各自擺開,查點數目、清理泥土,孟凡斌在做這些“功課”時仔細而投入。“咦,舊時胭脂盒蓋子的內沿薄得就像雞蛋皮兒一樣,特別精細,我癡迷地把玩著這些東西,往往忘了吃飯。”孟凡斌說。
“老師批評我玩瓷片不寫作業,家長吵我啥都不會干只會撿瓷片,鄉鄰們說我是個傻孩子。說實在的,我也不知道這是為什么、圖什么,反正就是喜歡這些瓷片,好像我只能跟它們對話交流。”孟凡斌說。
兒時游戲是泥編
到了上初中的年齡,孟凡斌把裝瓷片的書包換成了籮頭、麻袋,他不僅漫山遍野地去撿尋瓷片,還走家串戶上門收集。
15歲那年,他無意中發現了一個秘密。在隨大人去原陶瓷四廠辦事時,他溜進了一間平日總是門窗緊閉的屋子,看到有人把不同顏色的泥巴搟成片狀,疊在一起,再切成小塊,進行拼接,制作坯胎。
“從附近堆積的廢棄瓷片中,我一眼看出與自己撿拾的絞胎瓷殘片胎中帶花紋特征相似,就明白了這個屋子里的人是在編織瓷胎花紋。”孟凡斌說。
的確,這是一個研制絞胎瓷古法技藝的地方。當時該廠根據地方政府指示,抽調幾名陶藝工人組成研究小組,進行絞胎瓷花紋技法恢復研究。
“回到家里,等到夜深人靜時,我就用玉米面、綠豆面等揉成幾種不同顏色的面團,學著工人的樣子編織花紋。”
拿糧食作試驗的事情很快被家人發現并被喝止,孟凡斌把試驗原料換成了泥巴。他在村里僻靜地方砌成個雞窩大的小窯爐,用煤泥和柴火當燃料,開始燒制泥做的小缽。“什么東西也沒燒成,我的臉反被熏得像個黑人,回到家就挨罵。”
“為逃避家人責罵,我把燒制地點挪到了村東頭的河溝里,挖個小窯洞,繼續燒。這種執拗且幼稚的行為,伴隨著我的幼年,直到我17歲參軍才停了下來。”
1986年,21歲的孟凡斌回到村里。勞動之余,他還不時地重溫著兒時的舊夢。不過,他的試驗方式趨向專業了:用鐵皮做成窯爐,用保溫棉做內襯,用電阻絲來加溫,他燒出了不上釉的陶。
1988年,他到廣東佛山打工。在工業瓷廠,他學會了原料粉碎、制漿、除鐵等工業瓷的生產工藝。之后,他又到河北磁縣彭城一帶窯口干活,學會了黑陶、黑白刻體花瓶等磁州窯的制作技法。1997年,他來到江西景德鎮瓷器廠打工。這期間,他掌握了拉胚、上釉、貼花、制模等一系列生產工藝。
2005年,孟凡斌租賃村里一家倒閉的陶瓷廠,建起了當陽峪絞胎瓷“孟家瓷坊”,正式開始了古法絞胎瓷的研發燒制。
窯火爐前煉人生
恢復古法、堅持古法,孟凡斌從一開始就抱定復原并堅守絞胎瓷古法燒制的恒心。
絞胎瓷的技術核心在于經典花紋的手工編織。目前北宋存世的60多件作品,全部都是編織紋瓷器;趦簳r看到的一眼老瓷片,孟凡斌歷時數載潛心摸索實踐,至2008年已完全掌握了絞胎瓷席編紋、羽毛紋、菊花紋、麥穗紋等傳統紋理的編織技法,“孟家瓷坊”也被省文物局定為文物復制、研發、生產基地。
堅持古法,“孟家瓷坊”所用原料都要從當地采挖。孟凡斌跑遍方圓數百里山區,采來東掌的五花矸、西大掌的鋁矸、嶺后的焦矸、小北嶺的鐵礦石、岸曲的高嶺土、后河的化妝土,反復配比,調試泥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