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鶯鶯與張生,恐怕多數人會想到《西廂記》,繼而會想到王實甫,若是聯想再豐富些,怕還能想到《紅樓夢》中,寶黛共讀西廂的情節。這似乎是一個已經形成共識的觀點,鶯鶯和張生就是《西廂記》的代名詞,也是王實甫的代名詞。
實際上,在《西廂記》之前,鶯鶯與張生的故事就已經存在了幾百年,早已廣為流傳。用現代的話來說,王實甫并非原創作者,《西廂記》只能算作改編。
西廂的故事不僅只有十個版本,現代傅惜華編了一部《西廂記說唱集》,于1958年出版。全書選輯了自宋代以來,崔鶯鶯與張生戀愛故事的35種體裁的說唱文學作品146篇。可見西廂故事影響之大。本文重點闡述了西廂故事在幾百年流傳中發生的演變。
緣起
《鶯鶯傳》似為元稹自傳
“西廂記最早的版本要數唐代元稹的《鶯鶯傳》,這是后世一切西廂故事的最初版本。”這是由興波《大西廂——一個說不盡的愛情故事》講座的開頭語。
其實西廂故事是經過歷朝歷代文人加工而豐滿起來的,實際上,西廂故事的源頭《鶯鶯傳》,與我們熟知的故事有著天壤之別。若是細細比較,會有種“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恍然。
按照《鶯鶯傳》的描寫,張生是個俊俏才子,在普救寺救了險遭兵災的崔寡婦一家。感謝宴上,張生見到了鶯鶯,自此茶飯不思,又不愿走正常手續——提親,于是想到了私通這條“捷徑”。通過賄賂丫環紅娘,給鶯鶯送去了情詩兩首。大抵是寫得情深意切,不久鶯鶯就回了首《明月三五夜》——“待月西廂下,迎風戶半開。拂墻花影動,疑是玉人來。”讓張生心猿意馬起來。
得到鼓勵的柔弱書生張生,仿若神仙相助,不但半夜爬了墻,還一路暢通無阻地進了鶯鶯的閨房。誰料鶯鶯不但沒有柔情蜜意,反而將他狠狠數落了一遍,于是張生的玻璃心碎了一地,絕望而歸。潦倒幾日后,鶯鶯卻半夜而至,與其成就了好事。自此鶯鶯晚上偷偷來,早上偷偷走,直到張生要上京趕考,兩人才分開。
后來兩人見過一次面,通過一次信。有人問他怎么想的,張生將鶯鶯比作妲己與褒姒,說“大凡天之所命尤物也,不妖其身,必妖于人。”自己的德行難以勝過怪異不祥的東西,只有克服自己的感情,跟她斷絕關系。
一年后,兩人分別婚嫁。張生一次路過鶯鶯家,想以表兄的身份相見,可鶯鶯始終也沒出來。
后人對鶯鶯與張生的考證良多,想知道如此傳奇的故事寫的到底是誰。直到經過宋代王铚在《〈傳奇〉辯證》的考證,方才確定張生就是元稹本人,而這部《鶯鶯傳》其實是部自傳體的小說。
演進
鶯鶯、張生形象不斷圓潤
王實甫的《西廂記》始終貫穿了一種“有情人終成眷屬”的美好理想,與《鶯鶯傳》相比,主角的命運千差萬別,結局更是悲喜兩重天。到底是從何時劇情發生了改變?
應該說,《鶯鶯傳》中的張生,對鶯鶯“始亂之,終棄之”。紅娘的形象也不是高尚的月老,而是收了禮物才幫張生的貪財丫頭,而作為崔、張愛情中最大的阻礙老夫人,更是沒有出現過。
到了董解元《西廂記諸宮調》,故事情節已有了些微改變——亂軍圍寺,在如果不交出崔鶯鶯就屠寺的威脅下,崔鶯鶯想通過自殺解圍。此時,張生找人解了普救寺之圍。在隨后的宴會上,他跪在地上向老夫人逼婚,無奈老夫人不同意,于是張生通過送紅娘禮物,達到了與鶯鶯私會的目的。
這個故事雖然不夠圓潤,但鶯鶯和張生的形象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鶯鶯不再是輕易上鉤的無知女孩,變成了犧牲小我成全大家的有情有義女子。而張生雖仍有逼婚之舉,但卻比《鶯鶯傳》中的負心郎要強得多。
發展到王實甫的《西廂記》,故事更加豐滿,并合情合理起來。崔鶯鶯成了前朝崔相國的女兒,張生也有個已故禮部尚書做父親。兩人早已相識,到了普救寺之圍,崔夫人一提出誰能解救今日之圍,會倒賠嫁妝,把鶯鶯嫁給他。張生便立時請來了救兵。誰知,此后老夫人卻開始賴婚,張生只得黯然離開。也惹得紅娘因不平,開始替兩人牽線搭橋。
在這個廣為人知的故事中,鶯鶯變得更加機智與勇敢,張生也成了好男人的代言,而紅娘的形象更是一日千里,從一個為財而放棄原則的小丫頭變成了一個擁有著正義感的奇女子。由此,《西廂記》的故事終于順暢、完滿,而三人的形象也最終定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