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縣慈勝寺(3)
2014/2/18 9:47:46 點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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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作黃河橋修建以前,溫縣是個比較偏僻的地方。如今一橋架通南北,溫縣暢快多了,鄭州和洛陽都在1小時車程內。古代的慈勝寺,就仿佛守著一座“黃河橋”,它所有的輝煌和滄桑都與此有關。
元朝風韻昨失卻
欣賞著慈勝寺的元代建筑,記者和幾位大吳村的老人拉上了話。老人們指著慈勝寺后圍墻外五六十米處的電線桿說,這寺院以前可大了,那豎電線桿的地方都在院子里。寺院的中軸線上有5個大殿,兩邊還有配殿。清乾隆十九年的《重修延壽殿毗廬殿碑記》刻著這樣的話:“邑(溫縣)西40里大吳村,寺名慈勝,規模宏大殿宇深廣,前天王金剛,中大雄殿,后毗廬,其最后曰延壽殿。”最大的建筑是延壽殿,其闊九間。上世紀二三十年代,國家多難,社會混亂,大吳村附近的流氓無賴為了弄點兒小錢花,竟把古建筑一座座拆毀了,倒騰出磚瓦木石零賣。慈勝寺像被人一根根拔掉羽毛的鳳凰,越來越不成樣子了。最后在村民極力保護下,總算留下了山門、天王殿、大雄殿三座建筑。
“文化大革命”后期,大吳村建面粉廠缺少木材,有人出主意將寺院的山門拆了,倒騰出的柱子被鋸成板兒,搭在了面粉廠的機器上。在大吳村,慈勝寺文管所所長謝公社把早已倒閉的面粉廠指給記者看,那房屋破舊簡陋,院子里被種上了成片的玉米。就為了這么個地方,慈勝寺的千年門面毀于一旦。
幸存的慈勝寺建筑,看起來也有點兒像“脫毛的鳳凰”。大雄殿過去也叫“三絕殿”,這座元代建筑的寫、畫、塑號稱三絕,特別是殿內四壁工筆重彩的元代壁畫曾經久負盛名。但記者看到的墻面很“素”,基本看不到傳說中的壁畫。在謝公社的指點下,我分別在三面墻壁的不同位置看到了殘余的手提電腦大小的3小片壁畫,有的畫殿閣,有的畫城郭和人物。謝公社說,別小看殘余的這點壁畫,在專家看來,其畫技之高超、題材之豐富,在河南現存元代壁畫中,“當以此為冠”!技法多樣,“所畫山石、雜樹、人物、動物和圖案,筆法細膩,構圖緊湊完整,人物服飾精致,透視準確合理。從著色看,這些畫也有獨到之處,不但用色富于變化,層次有序,花團錦簇,色彩繽紛,而且十分調和……”
其余的壁畫哪兒去了?如果都保存下來,元朝的流風余韻不是更能撼動世人?謝公社給出的答案很簡單:被偷走了,那是1922年前后發生的事。
這件事情村里已經沒人說得清楚了,1962年的時候,大吳村老人吳來先、吳學古曾經跟人這樣口述事情的經過:當時慈勝寺東邊駐有國民黨巡警局,局長褚北宣和巡警吳德勝、李文成勾結寺內和尚先后兩次盜竊壁畫,賣給了北京的不法商人。1923年,一個北京奸商帶二三十名工匠來寺內取畫,村民發現后到溫縣巡警局上告,巡警局局長李振江帶人到寺院,把取下來的壁畫毀壞一部分,并把北京來的奸商痛打一頓帶回縣城。
但兩天后,這名奸商又回到大吳村取畫,并用木板夾住取下來的壁畫運走了,原來他已經用錢“搞定”了縣城的李局長。
謝公社說,從留下的痕跡看,那些人偷壁畫是分塊截取,在不重要的位置開槽至墻體,四周都開槽后,選用等面積的木板從外面緊緊扣住,用又薄又長的鐵片從上面的槽往下鏟,是個非常有技術的活兒。鏟離墻體后,再用木板從里面貼住分夾,捆好后用草席包裝運走。壁畫被偷走后就沒了下落,到現在沒有人知道這些壁畫在什么地方。
不知什么原因,3小片壁畫躲過了那些竊賊的黑手,幸運地留在了原處,讓人還能感受一下元朝的文化,想象一下慈勝寺曾經的輝煌。但疑問也接踵而至:一個三縣交界的偏僻村莊,怎么會有一個如此宏大的寺院興旺數百年?
南北僧侶此中轉
慈勝寺更詳盡的歷史很難尋覓,除石碑外沒有更多的文字資料留存下來。這里曾經有哪些著名的和尚,曾經有過什么樣的往事,統統不得而知。但有研究者認為,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這座寺院曾經是個僧侶中轉站。
這種說法的依據是溫縣、孟州與黃河南岸的孟津、鞏義、滎陽之間的黃河古渡口很多。前幾年小浪底搬遷時進行搶救性發掘,在30多公里長的黃河岸邊發現了密密麻麻的棧道、糧倉和碼頭遺址。由于最近幾十年水位急劇下降,黃河如今幾乎失去了運輸功能,但在歷史上,母親河卻為東西交通提供了黃金水道,但同時卻也是南北交通的天塹。黃河在孟津沖出峽谷,漸漸收束性情,水流平緩起來,便于建立渡口。黃河通過這些渡口與南北各地聯結起來,渡口同時成了黃河上下航行的碼頭,因此人們習慣上稱其為“水旱碼頭”或“水陸碼頭”,一些著名的古渡是重要的交通樞紐。而這一帶最有名的碼頭當然是孟津古渡,這跟周武王有關。
武王即位后第二年,發動大軍,載著文王木主,由鎬京出發,到達孟津古渡,表面上是為了進行軍事演習,但實際上是為了試探伐商的可能性。周武王觀兵孟津,八百諸侯不期而會,要求立即伐商。但周武王認為時機尚未成熟,率軍返回鎬京,從此,諸侯都聽從周的指揮,周也因此確定了盟主的地位。這就是“八百諸侯會盟津”。
又經過八九年的準備,武王卷土重來,他親自帶領戎車300輛、虎賁(勇猛的戰士)3000人、甲士4.5萬人,還有各地的諸侯軍隊和庸、蜀等眾多的南方部落武裝。大軍用47只巨型木船,搶渡三晝夜,橫跨黃河天險,然后從溫縣一帶向東北方向進軍,在牧野打敗商軍,創立了新的王朝,從此“盟津古渡”永載史冊。后來的歷史上,黃河渡口屢屢扮演重要的角色。
清《孟津縣志》曾經論及這個古渡的地位:“當天下之要沖,西連關陜,東通曹衛,南北抵京都而達襄楚,可謂勢勝之地也。”這一帶歷史上有名的渡口還有富平津、小平津、平陰津等等。“八方風雨會中州”,中國歷史上不少政治、軍事重大事件,都與這些渡口有關。清代這一帶最大渡口是孟津的白鶴渡口和其北岸孟縣的白坡渡口,一直被列為重要的官渡,常設船工五六十人,到民國年間仍有官船6艘。
上世紀20年代軍閥混戰時,官船全部被毀,從此改為民用渡口,渡船最多時兩岸共有50只。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時期,這個渡口設有晉冀魯豫軍區的兵站。有資料顯示,1948年秋天,鄧小平同志參加西柏坡會議后,就是經由這個渡口返回中原解放區的。
如今看起來極其偏僻的慈勝寺,在古代卻有著巨大的交通優勢,站在滔滔黃河邊的這些渡口向北看去,慈勝寺就遙遙在望了。說這座寺院因黃河古渡而生,可能并不為過。這里是豫北和豫西之間,甚至是北京與西安之間的交通要道。而在佛教文化傳播和交流的“地圖”上,這個寺院的位置也顯得很重要。謝公社介紹說,有專家研究認為,從山西五臺山到山東泰山,從安陽修定寺到登封少林寺,來來往往的游方僧大多路過慈勝寺,在這里休息、講授佛法。可以說,這座寺院的特色就是一個游方僧的中轉站。或許因為這樣的特殊性,從五代(也可能上推到唐代)到宋,再到元明清,黃河北岸的這個寺院歷代都得到整修,得以傳承到了現在。
溫地饒土育文明
盡管慈勝寺已不復昔日盛況,但仍留存下豐富的文化瑰寶。這座寺院的存在,與溫縣豐厚的文化積淀不無關系。
溫縣的朋友告訴我,在大吳村的北邊不遠處,是司馬懿的祖陵;另外,這村的附近還發現有龍山文化和仰韶文化遺跡。一位在溫縣工作的外地朋友說,焦作是個得天獨厚的地方,焦作的太行山是山的“尾巴”。所以太行山雖干旱缺水,但焦作絕對不會缺水。被稱為“牛角川”的黃(河)沁(水)沖積平原水肥土美,向來是北方的糧倉,是另一個“天府之國”。優越的自然條件使溫縣一帶文化發達,積淀豐厚。
從已出土的龍山文化、仰韶文化的十余處遺址看,早在五六千年以前,這里已是人類的聚居區。據《竹書紀年》記載,約在公元前21世紀,此地已立國,因境內有兩處溫泉,故稱溫國。1968年,溫縣小南張村出土了兩批商代青銅器,其質地之厚重,紋飾之精美,堪為稀有珍品。春秋時期,溫地先后屬晉、鄭、魏、趙、秦等國。在這數百年間,各國先后推行變法,溫地經濟得以發展,農業、手工業都很發達,成為“富冠海內”的“天下名都”之一。
秦漢年間,溫地設縣,屬河內郡。東漢建都洛陽后,溫縣“居王都之沖,跨街衢之路”,經濟文化得到了較大發展。1974年9月,在該縣西招賢村西百米處,發掘了“漢代疊鑄烘范窯遺址”,出土車具范模700余件,造型工藝高超,疊鑄技術先進,為研究我國古代冶鑄技術提供了重要依據。
唐、五代、北宋至金、元700年間,溫縣歷史文化有了較大發展。唐朝出現了著名的文學家司馬貞,作《史記索引》30卷,世號小司馬史記;出現了著名的道學家司馬承禎。特別值得稱道的是北宋畫家郭熙及其子郭思(溫縣西郭村人),不僅為后世留下了畫藝絕妙的巨作,而且為中國畫的技法留下了極為寶貴的理論和實踐經驗。
或許正因為有了這樣的文化背景,慈勝寺歷盡劫難脫了形,卻也仍彌足珍貴。(全文完)作者:姚偉【原標題:溫縣慈勝寺】
責任編輯:C009文章來源:大河報 2005-7-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