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書聲韻
2013/4/15 9:26:04 點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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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喲哎……那個河里石頭滾上坡/凌冰結在開水鍋/老鼀咬斷貓尾巴/媽媽出嫁兒打鑼哎喲……打打咚咚咚……”。這是我兒時聽到的說書人慣用的小書帽,意圖是讓聽眾在他的這幾句帶有幽默情趣的話語中靜下來,以便他繼續正題。
“說書”是北方比較常見的一種曲藝形式。清朝末年開始在東北地區流行。我之所以說它是農村音樂,是因為它又固定的旋律和節奏,并以唱和說相結合以中通俗藝術形式。民國年間形成了河洛大鼓(流傳于河南)、京韻大鼓(流傳于北京天津等地)西河大鼓等幾個具有地域特色的流派。說書的服裝、道具、伴奏都很簡單。一只扁圓形的木框皮面鼓,支在幾根竹棍組成的鼓架子上,演員一手擊鼓、一手打簡板,伴奏有一把墜胡即可。有的不用鼓,一人自拉自唱,用腳打板擊節,這叫“墜子書”;有的啥弦子都不用,一個人用一面小鼓敲擊著節奏,加上手板輔助,就可以開說。至于演員的服裝,在城里可能和說評書、相聲一樣,外罩一件長衫即可;但在農村這些就免了,說書人身著隨身衣服,也不用化妝,鼓板一敲就可以開唱。說書人說唱時以打簡板為主,以打鼓作為說唱高潮處的警示。因為鼓聲激越,聲震遠近,故名大鼓書。
說書是過去鄉村民間對說唱藝術的俗稱,是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我們那一帶頗具情趣的娛樂曲目。那時的鄉村沒什么娛樂方式,盼星星盼月亮月兒四十能放映一場電影就是不小的奢望。貌似下里巴人的說書人以其通俗易懂受到當時老少爺們的歡迎,想起來至今讓人品味。
這種民間藝術形式由于其表演是連唱帶說,很像帶唱的評書,所以民間也稱為“大鼓書”,把聽眾叫做“聽書的”,而稱大鼓演員也叫“說書先生”。唱大鼓的過去也屬于“江湖人”,大多是窮苦人家的孩子自小拜師學藝,學徒三年或四年,再為師傅“效力”一年。其間吃穿都由師傅負責,當然登臺演出的收入也都歸師傅,空閑時還要幫師傅家干家務零活,熬到正式出徒后,才能自立門戶演出謀生。
說書大多人來自長滿故事的十里八村,在青紗帳里摸打滾爬過,渾身一股子泥土味兒。他們穿著很普通,身上沒有現在電視臺文藝演出時演員穿的很打眼的民族演出服。演出場地要求不高,農閑時大樹下和生產隊的牲口屋里、場地里都是演出的場地。說書藝人演出時以唱為主,唱累了開始道白,表演起來形神兼備。那個時候判定一個藝人水平的高低和現在差不多,就是看掌聲,看誰會煽情,誰演出時能盡可能地多催下聽眾的眼淚,誰就是名家。所以藝人們往往以聽眾流下眼淚的多寡品評自己演藝的高低。在那個時候說書藝人很吃香,好煙好酒待著,隊干部親自作陪,給足藝人面子。說書的時候大都在晚上,從地里出工回來端著飯碗的父老鄉親圍住說書藝人沉浸在栩栩如生的故事里。那時沒有現在的娛樂這么發達,農閑時節村里專門從外邊請來水平高的說書藝人,吃過飯沒有事,一村人圍坐在一起聽說書。一聽就是半個月,長的時候將近一個月,如看一部電視劇一樣,隨著劇情的起伏人們時而笑時而哭,時而怒罵時而沉默,為閑暇的時間增添了許多樂趣。等到藝人走的時候每家都出些糧食,算是掏錢買門票了。
那時說書藝人很吃香,經常這個村沒有唱完,下個村就預定好了,甚至還有爭搶的現象。真是爭搶也沒有搶到的時候,村里便自己想辦法了。算卦的瞎子劉平時愛哼上兩句,人們便打他的主意,老劉直擺手,無奈架不住人們的連哄帶騙,就紅著臉上場了。沒有鼓有人把家里的鍋蓋拿來,順便還帶來了敲鼓的筷子,一出自娛自樂的戲在人們的哄笑中開演了。想想夠滑稽,白天算卦蒙人騙人費勁口舌,晚上說書依舊要挖空心思構思故事去說給鄉親去聽,這瞎子老劉注定給說干上了。有一次說的晚了,因為大人明天要下地干活就走了,只剩下幾個小孩;老劉海在津津有味地說著,忽然來了一頭豬在他的鼓架子上蹭了蹭差點把家伙弄倒,老劉趕緊喊到:別擠,再擠就沒有法說了;豬又尿了一泡尿,激動的老劉說,快結束了,就別再倒茶了……引得小孩子們笑破肚皮在地上打滾……
農村說書藝人們很平易近人,他們絕沒有《百家講壇》教授們的風采,他們文化不見得高,就是借助三寸不爛之舌,憑著超越常人的悟性記憶對所說的段子底本進行加工,處處以聽眾的需要為中心,取材充分尊重群眾需要,所以那時說書帶給觀眾的才是藝術的原生態。它最大的特點是通俗易懂,小村人圍住藝人沉浸在栩栩如生的故事里,這能給勞累一天的農人帶來強烈的聽覺刺激,所以理所當然地成了小村人首選的藝術。
那時說書的內容多是野史演義,什么《三俠五義》、《七俠五義》、《隋唐演義》,什么《混龍傳》、《東周列國傳》,什么《姜子牙》、《諸葛亮》……都是說唱的選擇。說唱時藝人很投入很夸張地傾注自己的主觀情感,這叫做“個人嘴里變巧能”,忽而激昂大義慷慨陳詞,忽而如泣如訴淚如雨下,又忽而抑揚頓挫婉轉悠長,聽眾們的感情隨著藝人的表演起伏,一部野史演義能在他們嘴里洋洋灑灑被發揮得淋漓盡致。農村人文盲多,不懂什么四書五經,應時而生的大鼓書無形中匡正了小村人的處事理念。
后來由于“文革”的到來?紅衛兵要“破四舊”,大鼓書藝人的野史演義類底本名正言順的成了“破”的對象,統統掃進了歷史的垃圾堆。不過說書這種民間藝術形式還是出奇地活了下來,內容也隨著時代需要發生了變化,這也是為了響應偉大旗手的號召。紅色經典的《平原槍聲》、《烈火金鋼》、《鐵道游擊隊》、《林海雪原》成了說書人的必修課。由于這些故事內容都是講述平民英雄,骨子里有英雄主義情結的農村老百姓照樣百聽不厭。那時國家不可能引進好萊塢大片,更談不上有所謂資產階級腐朽文化的侵入,說書成了那個饑渴年代里最搶手的精神食糧,在老百姓的心目中檔次明顯高于現在一些電視臺的垃圾節目。在藝人一張能說會道的嘴里,李向陽、馬英、史更新、老洪、楊子榮等一批英雄成了不朽的靈魂,以至于現在當時的人們還能耳熟能詳其中的一些英雄。
再后來,到上世紀八十年代,國門打開了,農村改革碩果累累,農民兄弟腰包鼓起來了,緊接著電視機也進入了尋常百姓家,到了晚上坐在被窩里看電視成了一種享受生活的模式。此時的說書人越來越感到生活的壓力,擁有的聽眾越來越少得可憐,盡管藝人們絞盡腦汁想保護這種民間藝術,可終究抵擋不住聽眾的遞減,慢慢“說書”二字竟成了一個名詞出現在字典里,這種藝術形式也只是偶爾在電視里露一下臉而已。【原標題:說書聲韻】
責任編輯:C009文章來源:河洛大鼓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