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查員郭毅軒征得主人的同意進入北京市文保單位會賢堂拍照記錄
本報記者 李 雪 文/圖
入夏的北京再次迎來“高烤”,涼爽的空調房成了人們最樂意待的地方。然而,在高溫下,有這樣一群人,每日走街串巷、“上山下鄉”,拿著設備對著街巷內的門牌、胡同拍照、記錄,警惕的市民以為他們是踩點的“賊”,可事實上他們卻是北京市第二次全國地名普查的信息采集員。
摸清地名基本情況,掌握地名基礎數據,自2014年7月1日開始的全國第二次地名普查正在緊張進行中。在北京,普查工作已進入全面實施階段,工作重心全面轉入區級層面,到2018年6月30日,240名外業信息采集員、350名內業作業員,將摸清北京68萬余條地名“家底”。有了這些信息,相關部門才能對有價值的地名進行保護,對不規范地名進行清理整治。這項不為人熟知的民生工程,也可能影響著今后公共資源的配置和百姓生活環境的改變。
腳底板下出經驗
老樹周邊十之八九有老房
6月12日早上8點,不少上班族還在擠地鐵時,位于海淀區羊坊店路的北京市測繪設計研究院(以下簡稱“測繪院”)普查工作人員已到崗工作了。一大早,地名普查外業工作室主任郭毅軒的手機就響個不停,電話多是采集員打來的。整個端午假期他們都在工作,很多不能解決的問題都等著他拿主意。鑒于此,郭毅軒決定到采集員正工作的什剎海片區跟大家匯合,商討解決方案。
作為北京著名的歷史文化街區,什剎海有8000多條待查地名信息,25個社區分派給6個采集員進行采集。在采集員隨身攜帶的采集終端上,一個地名只是個點,而具體到現場也可能就是一個用粉筆標注的簡單門牌號。這次地名普查,測繪院負責東城區、西城區和朝陽區3個區,待查條目24萬條,每名采集員每天至少要核實100條地名信息。
“地名的坐標位置用機器測一下就能解決,但如何迅速找到老地名就需要經驗了。有的地名一聽就有年頭了,比如‘地安門副食商場’;房檐比別的房子高的,很可能是寺廟;一般有老樹就有老房,柏樹的話可能是寺廟或家祠,因為柏樹長得慢,老百姓自家也很少種柏樹。”郭毅軒介紹,這些都是他在走訪調查中總結出來的經驗。“地名普查中,有一批知名度高、歷史悠久的‘大地名’需要填寫名稱來源和歷史沿革,老北京的不少名人故居、王府、老字號、戲院都屬于此類,它們大多集中在東、西城。我們原先想給每位采集員配備一輛電動車,后來發現,這3個區地名太密集,還是走著效率最高,一天走不了10公里的,干不了我們這活兒。”郭毅軒說。
社會反應各有不同
有人冷漠有人感慨
“您好,地名普查,和您打聽個事,北京人民劇場從成立至今一直是這棟建筑嗎?”在護國寺街人民劇場門口,郭毅軒出示工作證后向值班室工作人員問起了劇場情況。得知人民劇場名稱上沒有“北京”二字,且主體建筑有過翻蓋,并在后面新建起一棟住宿樓的信息后,他趕緊讓一旁的采集員記了下來。
“這條街叫‘護國寺街’還是‘護國寺大街’?對面的護國寺新天地原先是什么?百花深處胡同名稱是怎么來的……”了解到值班的沈大爺是在這里住了50多年的老北京,郭毅軒趁機把周邊沒弄明白的地名一股腦拿出來向他請教。
“護國寺是我親眼看著燒沒的,后來又幾經轉手成了現在的消費場所,后面還有幾個廟,一直說要恢復也沒動靜,這幾十年北京變化太大了,有些地方拆得我都不認識了。”沈大爺感慨。經過聊天,沈大爺一下串聯出了周邊六七條老北京的胡同。遇到這樣的走訪對象,采集員就能省掉很多繁復無效的工作。但是也不是所有的人和單位都能積極配合,有時即便拿著工作證和當地政府的相關通知,也不一定奏效。“人家根本不認這個,好多景點我們得買票進入,有的古建被一些單位長期占用大門緊閉,進去的可能性基本沒有。”郭毅軒無奈地說。
“這是私人院子,游客不能進入。”在北京市文保單位會賢堂門口,盡管已出示相關證件并說明來意,保安還是攔住了普查員,最終經過長時間的反復溝通,普查員才進入。進入院內,記者了解到,曾經名噪一時的京城八大飯莊之一的會賢堂淪為大雜院已經五六十年了。“距第一次地名普查已經過去了30多年,而且地名普查也不像人口普查那樣為公眾熟知,這的確給我們的工作帶來了一定的困擾,我們也希望通過媒體的報道讓更多人知道這件事。”北京市測繪設計研究院人文地理研究院副院長吳飛表示。
成果將惠及后人
記錄地名就是在記錄城市的歷史
當采集員們走街串巷時,測繪院60多名工作人員正緊盯電腦,加班加點處理著采集員收集回來的信息,這是地名普查的“內業”,他們先于外業展開前期地名資料的搜集工作,并對采集完成的地名信息進行整理和登記。
相比于外業的奔波,內業工作也并不輕松。“我們不是簡單錄入,還要對信息進行篩選,不清楚或不符合標準的,外業要重新調查作業。”地名普查一室主任姜青香介紹。工作做得多了,姜青香漸覺出其中一些樂趣。她說:“你看,我們讀的書,有《北京的古建筑》、《百年崇文圖鑒》、《尋訪京城清王府》……滿滿全是關于老北京歷史、地理的書籍,增長了不少見識,比如胡同怎么命名,有些胡同承載著一個城市的記憶和百姓對美好生活的寄托。”姜青香說。
這次普查中,朝陽區的條目是最多的,達12.74萬條。跟30多年前的數據一比,郭毅軒驚詫不已:“30多年前朝陽區好多地方都是荒地,現在都成商業建筑或小區了。原先一個村的地名信息就幾條,現在幾個村子合并成一個大社區,新增信息上百條,變化可以說是翻天覆地。”
有了這些基礎數據,北京將對有地無名的重要地理實體進行命名,對不規范地名進行標準化處理,對重要地理實體設置地名標志。“我們叫得上一棟高樓大廈的名字,卻不知道這塊土地以前的歷史,我們和過去的聯系就被切斷了。所以,一個地名不光是地理信息的記錄,也是文化歷史傳承的載體,記錄地名就是在記錄這個城市的歷史。”吳飛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