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渡,因為流年歲月里明朝嘉靖年間的那次黃河改道,早已湮沒在歷史的長河中了。但是,官渡又因為東漢末年那場歷史上赫赫有名的以少勝多的戰爭,注定要被載入史冊。
轉眼間一千八百多年的歷史過去了。回顧歷史的人們并沒有忘記那場戰爭,更沒有忘記與那場戰爭息息相關的古地名,于是,一千八百多年后的今天,官渡這個古地名重新又被人們N次之多的提起。
中學時期學習歷史的時候,教科書上說那場著名的戰爭就發生在官渡。注解中說官渡在今河南省中牟縣東北。所以一直以來史學家們便傾向于官渡之戰發生于中牟。隨著當時《三國演義》的熱播,中牟縣更是不遺余力的抓住有利契機發展與官渡之戰相關聯的三國文化旅游業。與之相呼應的是,十幾年前,中牟縣即投入2000多萬元修建了官渡古戰場旅游區。在此我尤為欽佩的是,中牟縣把邵崗鄉直接更名為官渡鎮,是何等的明智和見識卓越。
但是,2004年的一天,原陽縣的大賓鄉馬頭村幾位農民在稻田之中挖掘出了明代萬歷年間的《皇經碑》和清朝乾隆年間的五佛寺《重修碑記》以及王莽時期的五銖錢時,一下子把官渡的話題重新給吵得沸沸揚揚。《皇經碑》中有“陽武(今原陽)縣古官渡居民善行記”的記載;《重修碑記》中也說:“原村古官渡,漢建安五年秋九月,袁曹會兵,立此高阜,相拒匝月,曹操襲破輜重,袁紹遠遁,閱千有余年,遺址猶存。” 這些發現讓史學專家和史學愛好者興奮不已、如獲至寶,所有的信息都把官渡村的古遺跡指向了原陽縣大賓鄉的馬頭村。馬頭村是一個不算太大的村莊,在原陽縣城的東南方向,兩地相距約四五公里。為此,2006年的8月26日至27日,在原陽縣城還專門舉行了“中國·原陽·官渡之戰學術研討會”,會上有專家提出了官渡之戰主戰場在原陽縣大賓鄉馬頭村的新說法。這些說法的直接證據就是《皇經碑》和《重修碑記》中的記載,這兩塊石碑都明確了馬頭村為古“官渡”,建安五年(公元200年)九月曹操與袁紹相拒于此。另外,《陽武縣志》、《懷慶府志》、《水經注》、《博物志》、《資治通鑒》、《黃河變遷史》等史料中都有對官渡水流經陽武縣或陽武縣古官渡的記載。
這些關于官渡河流經原陽縣或原陽古官渡的記載是這樣描述的:
康熙29年(1690年)的《陽武縣志·古跡》載:“官渡,在縣東南十里,漢末,袁紹與曹操相拒處。”清乾隆年間《懷慶府志》卷四載:“陽武縣,官渡,在縣東南十里,袁紹與曹操相拒處。”北魏酈道元《水經注·濟水》載:“一渠左徑陽武縣南,為官渡水”;《水經注·渠》載:“歷博浪澤……又北分于二水,枝津東注清水,清水自枝流北注渠,謂之清溝口,渠又左徑陽武縣故城南,東為官渡水。”西晉張華《博物志》載:東漢末年“官渡水流經陽武縣南,中牟縣東北。”司馬光《資治通鑒》載:“官渡水在陽武,袁紹軍陽武,陽武縣在官渡水北。”今人岑仲勉《黃河變遷史》載:“陽武故城南有古濟水和汴水,又稱汴河即蒗蕩渠,是濟水與黃河匯合后分出的支流,又稱黃河南支,自滎澤縣分出,舊稱滎澤縣一段為蒗蕩渠,向東流,經中牟縣西北流入陽武,經古官渡村,經陽武故城南再入中牟,流向開封。”另外清康熙四十八年(1709年)《官渡新建廟碑記》、民國25年(1936年)《陽武縣志》、1999年本《中牟縣志》均載有“渠水又左徑陽武故城南,東為官渡水”的文字。
以上這些文字的記載,都明確無誤的注明了官渡水是流經原陽的一條古河流,或者古官渡就在原陽縣。而現在的原陽縣大賓鄉馬頭村,很可能就是古官渡河上的一個碼頭。我推想,馬頭,應該是碼頭的誤寫,抑或是古時碼頭就叫馬頭。而這個碼頭(馬頭),在東漢也許更早的時期,就是官渡村。那個時候,或許官渡水是以官渡村得名,或許官渡村是以官渡水得名,都有待考證。我還想要說的是,也許諸如中牟縣官渡橋那樣的橋,估計在當時也不止一座,畢竟官渡水流經不止一地,為了方便出行,也許在其他的官渡河段也修有叫官渡橋之類的便橋,就諸如現在的黃河上建有很多橋梁,如河南段的橋梁除了原名外,還被稱作黃河一橋、黃河二橋一樣。
關于馬頭即是官渡的佐證,《中牟縣志》中也有一例。如乾隆十九年的《中牟縣志》就收有一位官居尚書之職的中牟縣本土人士張孟男的詠官渡詩三首,其中一首是這樣寫的:馬頭落日帶黃沙,此是袁曹舊戰場。人過斷橋頻吊古,水聲嗚咽哭興亡。這里的“馬頭落日”的馬頭,就是指的馬頭村。如果推理成立,馬頭村當時也應該有橋存在。如果那個時候馬頭村就叫官渡村的話,那橋就很有可能叫官渡橋。
我們從西晉張華《博物志》的記載也可以清楚地知道:東漢末年的“官渡水流經陽武縣南,中牟縣東北。”可以依此推斷,當時的馬頭村很可能就是那時的官渡河上的一個碼頭,馬頭在官渡河的北岸,官渡河的南岸或許就是當時中牟縣境。
官渡之戰中,有史料記載當時袁紹參戰軍隊約十一萬人,駐扎于陽武縣境內,曹操參戰軍隊約兩萬人,駐扎于中牟縣境內。曹、袁的軍隊應該是以官渡河為界而進行的兩軍對壘。官渡之戰之前,曹、袁之間還發生過一系列的小規模的戰斗,但都沒有改變袁強曹弱的局面。只有這場官渡之戰,才徹底改變了袁、曹之間的強弱態勢,曹操以少勝多、以弱勝強,使東漢末年的歷史徹底改寫,從此曹操傲視群雄,稱霸中原,為統一北方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所以說,官渡之戰是那段歷史的一個拐點,從此東漢末年的歷史揭開了新的一頁。正因為官渡之戰如此重要,所以一千八百多年后的今天,原陽縣與中牟縣才會有官渡究竟在何處的“官渡”之爭。
彌漫的戰爭硝煙早已散盡,這場從東漢末期建安五年五月到建安五年十月的曠日持久的戰爭,最后以袁紹倉惶帶領八百余騎殘兵逃回河北,曹操先后殲滅和坑殺袁軍七萬余人的不俗戰績而告終。可以想見,當時的戰斗是何等慘烈!如今的原陽縣馬頭村的土地上,農民們在耕地之時還不時會出土一些鐵塊、鐵板、鐵箭頭之類的銹物,以及過去村民們曾傳言著每到暗夜之時村野上鬼火明滅,凄聲陣陣的傳聞。過去的馬頭村中曾建有五佛寺,一是為了祈求平安,另一個目的就是為了超度那些在那次戰爭中死難的亡魂。現在,去到馬頭村,還不時能聽到許多關于那場戰爭的傳說。如馬頭村西北,有一片莊稼地比別處突兀,當地人的說法是這里曾是關公斬顏良并埋顏良首級于此處的“斬顏良崗”。這種說法與《三國演義》不盡相同。說是當年曹、袁交戰,關羽在曹操軍中,劉備在袁紹軍中,劉、關兄弟不得相見。顏良出戰后被關羽斬于馬下,在取首級時,發現顏良頭盔里藏有劉備的密信,關羽才知殺錯了人,因此將顏良首級葬于交戰的土崗之上,以作悼念。這里的村民現在還不讓上演關羽斬顏良的戲,就是當地人認為顏良乃忠義之士的緣故。
我不是歷史學家,充其量只能算是一個歷史愛好者。竊以為,官渡之戰雙方動用兵力不下十幾萬人,所以戰爭的場面是極其宏大的,不可能只是在一個點上展開,而是在一個相當巨大的面上進行。《三國志·魏書·武帝紀》載:“(袁)紹連營稍前,依沙堆為屯,東西數十里。公(曹操)亦分營與相當。”從東西數十里的規模可以看出,官渡之戰涉及的地域很廣,戰場在原陽與中牟之間展開應該是沒有任何異議的。當時的形勢是,袁軍據守陽武,曹軍據守中牟,所以可以肯定的是,戰爭是在陽武與中牟之間展開的,而且是在兩縣之間的官渡河上展開的。之所以教科書上說官渡之戰在中牟東北,而沒有說成是在陽武縣南,有很大可能與曹操駐軍中牟有關,畢竟勝者為王,話語權總是屬于強者的。唐人胡曾有詩云:本初豪氣蓋中華,官渡相持頓嘆嗟。若使許攸謀見用,江河爭得屬曹家。本初即是袁紹,字本初,戰爭的最后結果是“江河爭得屬曹家”了,成王敗寇的歷史注定了曹氏擁有話語權。按照史家的勝者定史的規律,后人把官渡定為在中牟東北也不足為奇了。假使曹操當時駐軍陽武,袁紹駐軍中牟,那么教科書上是不是會注解為“官渡之戰在陽武縣南”呢?
戰爭早有定論,而官渡之爭還在進行。官渡之爭很有必要,爭論有利于問題的解決,爭論可以提高原陽縣和中牟縣的知名度,從這一方面上講,爭論是必需的,也是雙贏的!或許,在若干年之后,歷史會再次出現重大發現,證據也將會越來越充分,到那個時候,“官渡在哪里”就不再是一個歷史謎團了,而是以充足的論據將官渡在哪里明確無誤的大白于天下了。
不才曾在閑暇之時去原陽縣大賓鄉馬頭村憑吊官渡古跡,填詞《臨江仙 官渡懷古》一首,聊記于后,以慰思古之情。
詞曰:人事烽煙皆杳去,尋來不見碼頭。云光河水兩悠悠。千年探古跡,盛世蕩輕舟。
袁紹曹操鏖戰地,了無累累沙丘。鄉民猶說舊風流。碑文傳野史,眾口話春秋。【原標題:官渡之戰話原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