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動物學界開山大師《秉志文存》
2013/9/18 15:09:32 點擊數(sh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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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0年,著名動物學家秉志先生受南京高等師范學校農(nóng)科主任鄒秉文先生之聘,自美國回國任教。其時,在中國治動植物學者,多集中于大學或高等學校的博物系,教學和研究皆甚膚淺,偶有動植物標本陳列,卻極其簡陋,多數(shù)還是自日本購來,而于我國豐富的動植物資源少有探求。秉志回國,意在推行現(xiàn)代生物學研究,首先在該校設立生物系,此系中國大學中第一個生物系;復又創(chuàng)建中國科學社生物研究所,自任所長,是為中國生物學研究機構之始。所內(nèi)設動物、植物兩部,秉志兼任動物部主任,植物部則由植物學家胡先骕先生主持。生物研究所成立伊始,條件極為艱苦,秉志先生為倡導研究,不遺余力。以極少經(jīng)費,采集標本,購置圖書,添置儀器,創(chuàng)辦刊物,于是大學之學子,有學習鉆研動植物學機會。至抗日戰(zhàn)爭之前,由該所培養(yǎng)或訓練的生物學家,計有百余人。當時在中國治動物學者,幾乎都是出自秉志門下,誠不愧為中國動物學界的開山大師。生物研究所的研究成果,大多刊于本所之專刊,該刊與世界各國五百余處研究機構相交換,使歐美各國生物學界,對中國生物學漸有認識,有謂中國人研究能力甚強,頗致敬佩。生物研究所為中國科學贏得地位,這不能不歸功于秉志先生卓越之精神和毅力。
在生物研究所發(fā)揚光大之時,由其孳乳,1928年,有北平靜生生物調查所之創(chuàng)建,以紀念著名教育家范靜生先生,秉志兼任所長;1929年秉志又協(xié)助創(chuàng)辦中央研究院自然歷史博物館(后改名動植物研究所),及中山大學農(nóng)林植物研究所;此后廬山森林植物園、云南農(nóng)林植物研究所,則屬再傳之薪。諸多研究機構的建立,為中國生物學的發(fā)展奠定基礎。幾乎與此同時,廈門大學生物系、青島大學生物系也在秉志的擘劃之下成立。有此輝煌燦爛的業(yè)績,一方固然是同仁的努力,一方還是秉志先生指導有方。前輩先賢德業(yè)事功,當垂史冊。1935年胡適評價曰:“在秉志、胡先骕兩大領袖領導下,動物學植物學同時發(fā)展,在20年中,為文化開辟出一條新路,造就了許多人才,要算在中國學術上最得意的一件事。”
秉志先生系1909年第一批庚款留美學生,先入康奈爾大學,學昆蟲學,獲博士學位,后往韋斯特解剖學和生物學研究所,從事脊椎動物神經(jīng)學研究。秉志為在中國開創(chuàng)動物學研究事業(yè),廣泛涉獵,鉆研動物學各分支學科,終在神經(jīng)學、解剖學、生理學、形態(tài)學、分類學、古生物學諸領域皆有較深造詣。在五十多年的研究生涯中,發(fā)表科研論著近七十篇、冊,為各學術領域的發(fā)展史留下重要篇章。
秉志先生桃李滿天下,其中杰出者,有伍獻文、王家楫、楊惟義、壽振黃、張孟聞、盧于道等,余忝為伍獻文先生門墻,屬再傳弟子,然余生也晚,未曾親炙教益,但從先師的訓喻當中,獲悉先生不僅功業(yè)至偉,且道德純粹,忠信篤敬,令人極為欽佩。20年前,嘗襄助先師編輯《秉農(nóng)山詩存》,又得讀先生詩作,對生平事跡更增了解,對先生德業(yè)事功更生景仰。
秉志先生,字農(nóng)山,原名翟秉志,1886年生于河南開封,幼承庭訓,究心文史,17歲嘗中舉人,科舉廢除,入京師大學堂(即今北京大學)預科學習,畢業(yè)后遂往美國留學,其時,中國積貧積弱甚久,在“科學救國”的感召下,選擇科學為終身職業(yè);在美康奈爾大學期間,與留美同學任鴻雋、趙元任等共同發(fā)起編輯《科學》雜志,組織中國科學社,以提倡科學,介紹科學于國人為宗旨。先生本此宗旨,在科研之余,寫有科普著作近五十篇、冊。
先生開創(chuàng)生物學事業(yè)之所以獲得成功,實是其有高尚的道德品格與治學育人的真正科學精神。此再引先生同時代學人、著名地質學家翁文灝先生于1933年所言,更為貼切。其云:
如果中國有科學家,立身行己,處事接物,表現(xiàn)出真正科學精神,足以引起社會的景仰與效法,他的影響是很大而很好的。中國科學興起甚晚,這樣的人物當然還不容易產(chǎn)生,但是我們也不是沒有很可佩的人。例如秉志先生,不但是生物學著作等身,而且二十年來忠于事業(yè),從不外鶩。學校散了,沒有薪水,他一樣的努力工作;經(jīng)費多了,他也是這樣的努力工作。標本所得,他便盡力研究,研究有所獲,他從速發(fā)表。他的工作只求一點一滴的進益,并不追求鋪張揚厲的虛聲。這都是真正科學家的態(tài)度。他對于后起的學者,不但盡心指導,而且盡力的拿好的材料給他做,甚至分自己的薪水幫助他。因為有他這樣的人格,所以養(yǎng)成中國許多動物學家,莫不仰為宗匠。
先生熱愛祖國,珍視民族氣節(jié)。抗日軍興后,因夫人重病臥床,而滯留孤島上海。先生改名蓄須,堅決不為敵偽所用。在社稷傾覆、生靈涂炭的民族危難之際,為鼓勵國人奮起抗日,以“驥千”、“伏櫪”為筆名,在報刊發(fā)表文章,揭露敵人罪行,并寫有《生物學與民族復興》、《竟存論略》、《科學呼聲》諸書稿;為了教育后人,他又寫了《師鑒》、《過庭憶錄》、《訓子女書》等著作。此時,先生還開始了吟詠,直至晚年,得詩二百余首。先生詩作出語圓潤溫厚,言簡意遠,亦足以傳世。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先生得到新政府的禮遇,被邀參加全國政協(xié)會議,被選為河南省人大代表及全國人大代表,積極出席有關會議,但先生更加珍惜新社會給他帶來的良好的研究條件,雖然不再擔任領導生物學的重任,而其本人在中國科學院動物研究所的研究未曾中輟,以實驗室為家,夜以繼日地工作,對鯉魚進行了系統(tǒng)研究,發(fā)表論文十余篇,并完成《鯉魚解剖》、《鯉魚組織》兩部專著。在致友人書札中有言:“志以數(shù)十(年)專攻動物學,既是科學,即不能不終身以之,今日朝夕鮮暇,亦是自然之勢,唯有割舍一切,以求無負初心而已,然此猶恐不免落后也。”先生淡泊名利,以為天下最有價值之物,即是學問,勢位和金錢都不足與學問相比,勢位和金錢都終將喪失,唯學問可以長久。先生的一生都在追求學問。
今先生文集,經(jīng)翟啟慧、胡宗剛兩先生編輯,即將付印,海內(nèi)外學者,當可窺其全豹。余學識谫陋,本不敢序先生文集,因念《詩》云:“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中心藏之,何日忘之”,聊志景仰之意云耳。 (《秉志文存》將于2006年8月由北京大學出版社出版,本文為該書序言,標題為編者所加。)【原標題:中國動物學界開山大師《秉志文存》】
責任編輯:C009文章來源:科學時報 2006-7-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