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個建筑要給后人留下遺產(chǎn),不要留下遺憾。”這是中國工程院院士、北方交通大學教授、中鐵隧道集團副總工程師王夢恕經(jīng)常說的一句話,就在兩院院士大會期間與《科學時報》記者對話的短短兩個小時里,這句話他就重復(fù)了三遍。
“一個工程往往需要投入很多錢,如果我們非但不能給百姓留下遺產(chǎn),反而給老百姓帶來的是遺憾和災(zāi)難,那我們就是歷史的罪人。”王夢恕說。
正因為如此,王夢恕總敢對一些重大工程直言不諱地指出缺點和不足,“鳥巢”就是其中一個。對這個被業(yè)界賦予經(jīng)典之稱的建筑,王夢恕提出了很直接的批評,“我們不僅要從造型上考慮,更要考慮這項工程的運營成本、安全風險和經(jīng)濟效益等能不能經(jīng)得起考驗。”他強烈建議取消“鳥巢”的頂蓋設(shè)計。王夢恕說,“鳥巢”頂蓋本身是建立在柔性的軌道上,1.8萬噸的鋼材,在90米寬的平面滑動,需要多大的承載力!“這是人命關(guān)天的事!”他說。
王夢恕不僅聯(lián)同3名院士向國務(wù)院上書,還在全國兩會上提出要求取消“鳥巢”的頂蓋設(shè)計。最終呈現(xiàn)在世人面前的,正是沒有頂蓋的“鳥巢”。
2007年上海市決定建設(shè)滬杭磁懸浮上海機場聯(lián)絡(luò)線,也就是從上海浦東龍陽路站通往虹橋機場的磁懸浮線路,王夢恕出面指責,磁懸浮只能作為一種費用高昂的“交通玩具”。
王夢恕還曾寫了一篇批評磁懸浮的稿子讓上海一家媒體刊登,但這家媒體要求王夢恕在稿件上簽字才能發(fā)表這篇文章。王夢恕毫不猶豫地簽下了大名,他說:“我說的話我就敢負責。”這篇報道最終被上海一個160萬人的小區(qū)復(fù)印、傳閱。
在采訪中,記者切身感受到了眼前這位河南人的直爽,但是記者心中仍有疑問:“難道你就不擔心老說實話以后申請不到課題嗎?”王夢恕笑言:“我從來沒有想過個人的問題,只要想著從國家的利益、人民的利益出發(fā),想到淡泊名利,就什么都不怕了。作為一名科學家,說真話也是一種責任。”
事實上,說真話不但沒有阻斷王夢恕申請國家課題,而且他越是愛“挑毛病”,越是有人找他作咨詢。
“我們團隊現(xiàn)在每年能申請到兩個‘863’項目,找我咨詢的人也很多,我現(xiàn)在很多時間都被咨詢占據(jù)了。”就在接受記者采訪之前,王夢恕接待了特意前來北京向他咨詢沙漠隧道建設(shè)問題的設(shè)計人員。“我?guī)缀醢阉麄兊姆桨溉客品,但他們對我心服口服?rdquo;王夢恕說。
“在當院士之前你也總是直言不諱嗎?”記者再次提出疑問。
“我這輩子也不是一帆風順的,我其實也在和很多人‘斗爭’。‘文革’的時候,很多知識分子被打入‘牛棚’,我跑去看他們,一些人的家不在北京,我就買東西去看他們。”王夢恕再次微笑起來。
1986年以前,提起地鐵的修建方法,人們腦海里只有明挖的概念,也就是把地面“開膛破肚”。1986年8月中旬開工的北京復(fù)興門折返線工程,本來也打算采用明挖的方式。這個工程位于繁華的長安街下面,而且地質(zhì)構(gòu)造松散、破碎。采用明挖的方式,不僅將把繁忙的長安街交通完全阻斷,而且將面臨8000多萬元的拆遷費用,路面上的樹木都要刨掉,立交橋要拆掉,地下管線也要全部挖掉。
1986年初,正在主持大秦鐵路軍都山隧道黃土試驗段雙線淺埋隧道施工的王夢恕去鐵道部辦事,得知他們將在長安街采用明挖的方式修建復(fù)興門折返線工程,直言:20世紀80年代還用明挖的方法修建地鐵,有失大國風范。
他建議北京地鐵總公司采用淺埋暗挖的方式。“我回到軍都山,把正在進行的黃土段淺埋暗挖實驗與北京地質(zhì)情況作了仔細對比,進行了一系列可行性研究。北京市地鐵總公司的領(lǐng)導(dǎo)在實地參觀了我們軍都山隧道項目之后才決定接納我的建議,采用淺埋暗挖的方式。”王夢恕回憶說。而當時,他只是中國鐵道部隧道工程局研究所一個研究室的主任。作者:張巧玲【原標題:王夢恕:敢說真話也是一種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