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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身心修養(yǎng)及人生哲學(xué)
邵雍自謂家藏美玉明珠:“人說昆侖多美玉,世傳滄海有明珠,世傳人說恐無據(jù),今我家藏乃不虛。”(《擊壤集》卷12)他又說:“無價明珠正在淵。”(同上,卷10)如果說邵雍曾向李之才學(xué)習(xí)“性命之學(xué)”,那么這幾句話便是“性命之學(xué)”的最好注腳。邵雍要象養(yǎng)成于深淵之中的無價明珠一樣,在他的“家”這個小天地即“淵”里,修養(yǎng)自己的“性命”。
道家有一種隱機坐忘的修養(yǎng)功夫,他則謂:“隱機功夫大,揮戈事業(yè)卑。”(同上,卷10)何謂“隱機”?《莊子•齊物論》中有一則“南郭子綦隱機而坐,仰天而噓,答焉似喪其耦”的故事。唐成玄英《疏》云:“子綦憑機坐忘,凝神遐想,仰天而嘆,妙悟自然,離形去智,答焉墜體,身心俱遺,物我兼忘,故若喪其匹耦也。”隱機,即憑機,目的在坐忘。何謂“坐忘”呢?《莊子•大宗師》說:“墮肢體,黜聰明,離形去知,同于大通,此謂坐忘。”莊子所說的“隱機”、“坐忘”,是要追求人我兩忘的境地。邵雍又有詩云:“虛室清冷都是白,靈臺瑩靜別生光。觀風(fēng)御寇心方醉,對景顏淵正坐忘。”(卷9)幾乎全襲莊周之語。《人間世》言“虛室生白”,意謂虛其心室,方能生“道”。“白”訓(xùn)道,見《淮南子•倣真篇》高誘注。顏淵丟掉了仁義禮樂,終于達到“坐忘”的最高境界。邵雍追求的,正是這樣一種境界,故他在另一首詩中也道:“一局閑棋留野客,數(shù)杯醇酒面修篁。物情悟了都無事,未學(xué)顏淵已坐忘。”(《擊壤集》卷5)為此,他又主張“洗心”:“無思無為者,神妙致一之地也。圣人以此洗心,退藏于密。”(《觀物外篇》,后句借用《易傳•系辭上》文)用神妙的無思無為來洗滌內(nèi)心,達到“道”的境地。邵雍還曾講了個某道人具有“無心”之術(shù)的故事,并且認為,“無心”之術(shù)是不可以從外界學(xué)習(xí)中得到的。在他看來,這大概就是最高的修養(yǎng)境界。正如邵伯溫說:“老子曰:‘入水不濡,入火不熱。’唯無心者能之。”(《邵氏聞見錄》卷19)
這些所謂隱機坐忘、洗心、無心,是排斥社會實踐的,思想情感的內(nèi)心修養(yǎng)方式。邵雍看來,用這種方式最能窺知宇宙本體的奧秘,于是他說:“投吳走越覓青天,殊不知天在眼前。”(《擊壤集》卷7)“窺牖知天乃常是,不窺牖見是知天。(同上,卷11)這種認識論與《老子》“不出戶,知天下;不窺牖,知天道”(第47章)如出一轍。邵雍排斥外界感染,要求內(nèi)心守道不二,這就是他說的洗心“致一”的含義。所以他說,“心一而不分,則能應(yīng)萬變。此君子虛心而不動也。”(《觀物外篇》)又說:“人必內(nèi)重,內(nèi)重則外輕。茍內(nèi)輕,必外重,好利好名,無所不至。”(同上)又說“義重則內(nèi)重,利重則外重。”(同上)《擊壤集》詩也道:“內(nèi)若能守,外自不受,內(nèi)若無守,外何能久?”(卷18)邵雍這種思想正是發(fā)揮了道家的觀念。《莊子•知北游》云:“古之人,外化而內(nèi)不化;今之人,內(nèi)化而外不化。”莊子主張“外化而內(nèi)不化”,在外順物變化,在內(nèi)專一守道。邵雍的“守內(nèi)”主張與莊子“內(nèi)不化”是一回事。邵雍所說“胸中長有四時花”,(同上,卷19)正是內(nèi)不化,也就是守道不二。
邵雍早年頗有志向:“欲為天下屠龍手,肯讀人間非圣書。”(同上,卷7)又說:“當(dāng)年有志高天下,嘗讀前書笑謝安。”(同上,卷5)他自認為窺破了物理即宇宙的奧秘,故知退身自守:“否泰悟來知進退,乾坤見了識親疏。自從會得環(huán)中意,閑氣胸中一點無。”(同上)環(huán)中,他借用《莊子•齊物論》上的用語來形象地說明他的先天圖式。又曰:“物理悟來添性淡,天心到后覺情疏。”(同上,卷2)于是他嘲笑世人對名利的追求:“輪蹄交錯未嘗停,去若相追來若爭。料得中心無別事,茍非干利即干名。”(同上,卷4)除身體所需要的而外,他都予以否定:“飽食高眠外,率是皆虛名。”(同上)又:“揮戈事業(yè)卑。”(同上卷10)他又有詩說:“列子御風(fēng)猶有待,夸夫逐日豈無疲。勞多未有收功處,踏盡人間閑路歧。”(同上卷7)邵雍似乎也在追求莊子式的絕對精神自由——逍遙,因此他避世不仕,以為皆是枉然。
于是他進而追求身心的快樂,自名其居叫“安樂窩”,自謂其詩是“自樂之詩”。他唱吟道:“長年國里花千樹,安樂窩中樂滿懸。有樂有花仍有酒,卻疑身是洞中仙。”(《擊壤集》卷8)又:“得自苦時終入苦,來從哀處率歸哀。既非哀苦中間得,此樂直從天外來。”(同上卷11)又:“世上偷閑始得閑,我身長在不忙間。”(同上卷11)還有如“安樂窩中好打乖”(同上卷9)等守身自娛之作。
因為“物極必反”,故凡事適可而止,不走極端。《老子》言:“圣人去甚、去奢、去泰”(第29章)即是此意。邵雍說:“爽口之物少茹,爽心之行少慮,爽意之言少語,爽身之事少做。”(《擊壤集》卷16)朱熹說:“康節(jié)凡事只到半中央便止,如‘看花切勿看離披’是也。”(《朱子語類》卷100)王氏《困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