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花瓷的故鄉——鄭州鞏義窯》行將收筆之際,不料在網上搜出一條有關鞏義窯唐青花的緊要訊息。為寫“唐青花”,跑的地方不少,采訪的專家不少,但沒有誰提及這么一條重大新聞。
因為沒有獲得這一信息,導致不能以最新材料謀劃全篇布局,只能邊寫邊猜:設想隨葬唐青花塔形罐的墓主是一位偉大的白瓷巨匠,猜測唐三彩窯口與白瓷窯口各自獨立地走了自己的唐青花創造與發展道路。
這種猜測盡管被新的考古材料有所證明,但因為沒有依靠新的考古材料架構整個報道,諸多遺憾,難以挽回。這里約略轉述新的材料,在于亡羊補牢——
2005年4月至2007年12月,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等單位對鞏義白河窯址進行了考古發掘。該窯遺址位于鞏義市北山口鎮,主要分布在水地河村和白河村一線,面積約100萬平方米,2006年被國務院公布為第六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遺址發掘出的唐代青花瓷器,有圈足碗、葵口碗、套盒、枕等殘器殘片。圈足碗繪畫花卉紋飾,葵口碗胎白質細、燒結度高、繪畫折枝花卉紋飾。
白河窯遺址向來被認為是白瓷窯口,但此次考古發掘,不僅出土大量唐代白瓷,清理出一座白瓷窯爐,還出土了一定數量的唐三彩,說明該窯在大量生產白瓷的同時,也生產唐三彩器物;不僅生產唐三彩,還生產唐青花。
唐青花瓷器在白瓷窯口出土,是此次考古發掘的重大收獲。
更為重要的是,該白瓷窯口生產的唐青花瓷器,其紋飾、胎質等,與江蘇揚州唐城遺址出土的青花殘器殘片、印度尼西亞海域“黑石號”阿拉伯沉船上撈出的三個唐青花瓷盤——這些與當下某些學者所謂的“典型青花”,幾乎完全相同。
在國內,除了揚州與鄭州,北京也出土過唐青花器物。不過,只是一個瓷片。
2003年年初,北京南城一工地10米多深的大槽挖好后,又在底部挖了個1.5米左右的考古探坑。這時,陶瓷專家許渭先生從坑中獲得一個唐青花瓷片、兩片唐邢窯瓷片。在《我所見到的唐代青花瓷片》中,許渭先生寫道:“唐青花瓷片高6厘米,推算口徑為15.3厘米,足徑7.2厘米,口沿略外撇。腹部為豐滿弧形,圈足寬且矮,有明顯的刮削痕跡。碗內施滿化妝土,其上施滿白釉。碗外側部分施有化妝土及白釉,部分露胎。胎土粗松,有氣孔,呈米黃色,為半瓷半陶狀態,但很堅硬。由口沿向碗內,繪有1厘米左右的藍彩線若干條,色濃重,手摸有凹凸感,碗內底施藍彩呈梅花圖案,花心點黃彩。用高倍放大鏡觀察,可見釉面上有細碎小開片,且白釉地與藍彩相交處的開片融為一體,說明藍彩為釉下彩……釉雖不很白,但薄而勻,釉下藍彩色澤濃艷,胎質比唐三彩的陶質堅密得多,是一個很大的進步,達到了半瓷半陶的水平。這些都說明此標本具備了青花的基本條件,是向青花過渡的典型產品,它與唐三彩已經有了本質上的區別。”
以許先生的白描考察,該青花瓷片當與記者所見一個黃冶窯唐三彩遺址出土的青花器物殘片,完全相同。與之相若的,還當有韓國海域沉船上撈出的唐青花瓷盤——已故中國古陶瓷學會會長汪慶正先生稱:民間古陶瓷收藏家陳景順先生收藏的屬于黃冶窯唐三彩遺址器物的一只白釉藍彩小碗,與韓國海底打撈出的這3件唐青花瓷盤,屬同一類產品,是大唐對外貿易的出口瓷。
鄭州鞏義白瓷窯口、揚州、印尼海域——鄭州鞏義唐三彩窯口、北京、韓國海域,分別對應出土與“出海”“典型唐青花”——“非典型唐青花”,究竟意味著什么呢?
兩條海路東去西往
310國道水地河村村口,立著一通石碑。碑是1989年10月刻立的,書“河南省文物保護單位 鞏縣瓷窯”。
基座乃至下部,沒入土中;碑的周邊,堆著垃圾,長了荒草。
碑在一座近乎廢棄的舊橋上。橋下的這條河,水地河村叫水地河,白河村叫白河,黃冶村叫黃冶河——水地河村、白河村、黃冶河村都在這個隋唐窯場遺址上。
同一條河,因了窯場的存在,有了不同的名字;這條河對諸家窯口而言,都是自家的生命之河。
這條河今天叫西泗河,與洛水相連。小黃冶、大黃冶、白河、水地河窯口等,坐落在該河兩岸,十里窯場一直逶迤到了洛水;洛水再行5公里,注入黃河。
無論是唐三彩還是白瓷青瓷,除滿足國內市場外,都要行銷海外。與唐三彩、白瓷青瓷不同的是,青花瓷器是外銷產品,國內幾乎沒有什么市場——“蒙古人尚青,在青花瓷成為明、清時代中國的主流瓷器上,大元皇室與政府的影響,是極為重要的。”鄭州市文物考古研究院院長張松林研究員說。
“絲綢外銷中東、南亞、歐洲等,走的主要是西域陸路。與絲綢不同,陶瓷走的主要是大運河水陸與海上陶瓷之路。陸路運輸陶瓷,量小難度大。陶瓷笨重、裝卸困難,陸路運輸,極易破損破碎。”鞏義市文管所前所長席延昭先生說。
鞏義窯區是當時世界上最大的工業園區,它的崛起當然離不開隋唐大運河。
鞏義窯在洛水支流西泗河的兩岸,洛水入黃河,黃河東行幾十里,到板渚古渡。板渚在今天的滎陽汜水鎮東北。《隋書》云:“煬帝自板渚引河達于淮海(淮河、海河),謂之御河;河畔植柳樹,名曰隋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