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旬老人郭太運指導徒弟下刀刻版
木版年畫《福祿壽》 侯建勛/攝
“臘月二十八,家家貼畫畫。”從北宋起,年畫就已深入民間,成為春節必不可少的一樣物品,而朱仙鎮木版年畫,憑借考究的工序和工匠精湛的技藝,又被稱為中國木版年畫的鼻祖。
而今,在其發源地河南省開封市,仍有許多人從事著這門手藝,或為生計,或為傳承,被譽為“年畫泰斗”的九旬老人郭太運就是其中的一位。
從13歲學藝,到成為首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朱仙鎮木版年畫的傳承人,91歲的郭太運見證了近現代朱仙鎮木版年畫的榮衰轉變。
時至今日,他依舊每天上班,傾盡所有指導學生習得技藝,“這么寶貴的文化記憶,我不能把它帶走,得有人傳承,讓后人了解到這一傳統文化。”
【結緣】為了生計他到木版年畫店做學徒
1925年出生的郭太運,家境很不好,父親早逝,母親帶著一家人在外流浪。為了生計,13歲的他來到當時開封著名的門神店“云記”做學徒,“老話說‘徒弟徒弟三年奴隸’,但做門神(年畫)能掙錢。”
郭太運之所以說做年畫能掙錢,與當時開封木版年畫的盛世之景及其在坊間的歷史地位不無關系。
木版年畫最早出現在北宋初年,別說民間作坊遍地,就連朝廷也開辦有年畫作坊。然而北宋滅亡后,雖然有年畫藝人隨皇室到了江南,但仍有大部分藝人移至距東京(現開封)45里外的朱仙鎮,試圖重操舊業,只不過“受當時政府影響,年畫沒啥發展”。
直到明末清初文化氛圍變好,依傍賈魯河地理優勢的朱仙鎮,又重新發展起木版年畫產業。據《岳飛與朱仙鎮》一書描述,當時鎮內門神店有300余家,出品盛銷于鄰近各省,可謂達到鼎盛時期。
海兩條鐵路相繼建成,讓做慣了生意的商人們看到了新的希望。
“好多朱仙鎮門神店搬到開封經營。”郭太運清晰地記得,當時的開封書店街、東西大街、北書店街和中山路上,全年營業的大店鋪就有20余家,那些散落在偏街陋巷的“背作(小店鋪)”,更是不計其數。
看到門神店客似云來,已在“云記”工作7年的郭太運決定自立門戶。“只要趕上年前這段場子,一家人的生活就有著落了,里面的利潤很大。”說起自己的創業經歷,郭太運笑了,眼睛瞇成彎彎的月牙。
【守護】
從不斷遭打壓到重新被認可 他始終守著木版年畫
在“云記”學得手藝后,郭太運跟師兄也開了一家小的年畫店。雖然只能根據市場需要隨裁隨印,但很多人買年畫就為圖個新光景,再加上各地家家必貼年畫,因此,他的小店生意也不錯。
為了讓年畫原汁原味,從選木、選紙、裁紙,到畫稿、顏色炮制、印刷……幾十道工序,郭太運都要做足做精。
1961年,開封市委、市政府為響應文化部的號召,專門撥款建立“開封年畫社”,并安排郭太運等年畫老藝人到此工作。
也就在那時,一大批順應形勢的如“大豐收”、“參軍光榮”等新年畫出現了,人們為了區分,就將印有尉遲恭、關羽等人物的老式年畫,稱為“朱仙鎮木版年畫”。
可這些新式年畫顯然不符合老百姓的審美,“沒人買,老百姓就信財神、灶王爺。”無奈之下,1964年該社就停辦了,郭太運又被安排到印刷廠工作。而沒過多久,對木版年畫產生極大影響的“文革”就開始了。
“凡是有老版的店都要把模具、年畫拿去燒掉。”回憶起這段往事,郭太運直嘆氣,“1700套版子被燒,而且只要你把紙開成年畫用紙大小,就得交稅,逼得二三十家年畫作坊關門,很多藝人改了行。”
雖然痛,但總算熬過去了。1983年,“開封朱仙鎮木版年畫出版社”成立,重新燃起希望的郭太運,又做回了他熱愛的年畫工作,開始修復或重新刻制印版。然而到了1995年,因種種原因,出版社又停辦了。
“我當時真是心灰意冷。這樣好的民間藝術,就這樣沒了?”郭太運心中的疑問又存了近10年,2004年時,開封市博物館成立了“開封朱仙鎮木版年畫研究保護中心”。
聽到這個消息,郭太運十分激動,雖然當時已是79歲高齡,但他還是接受了開封市博物館的聘請,在保護中心做指導工作,“總算有個地方能安心做年畫了,這十幾年經我手恢復了70多套版,多少保住了點兒,可高興。”
【傳承】
“我不能讓這手藝失傳 需要有人繼承發展”
郭太運有9個孩子,6男3女,可沒有一個孩子從事木版年畫的工作。
“他們小時候,年畫發展得不好,受壓制,為了糊口,都沒讓他們學這個,現在想學,他們也沒這精力和能力了。你想想,俺老九都51歲了。”老人的話語中透露出些許無奈,要想成為木版年畫的制作人,不僅要吃苦勤奮,更要有美術功底。
“但我也不能讓這手藝失傳了啊,需要有人繼承發展。”于是在2008年1月8 日,郭太運收鄭海濤、蔡瑞勇、谷莉三人為徒。
如今,91歲的郭太運仍舊自己做飯、洗衣,每天正常上班,“原來騎自行車,俺孩兒嫌不安全,這兩年改坐公交車了。”
雖然子女們曾多次勸他,想讓他歇著,搬去一同居住,但都被老人拒絕了,“它是我這輩子唯一的愛好,離不開了。”
在開封市博物館正常開放的日子,總能看到一位瘦高個兒、滿頭銀發、步履矯健的老人,戴著眼鏡,或向游客講解木版年畫的故事,或手把手指導徒弟們如何下刀刻版、如何套版印刷。
郭太運說,最初自己學做年畫是為了謀生,但經歷了這么多年風雨,他的人生也伴隨著木版年畫跌宕起伏,年畫早已成為他生活的一部分,“有我在的一天,就要為它做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