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上河圖》中城內(nèi)部分那座圖中唯一的“正店”大酒樓，杭州宋城命名為“孫家正店”，開封清明上河園命名為“孫羊正店”，總之是孫姓人開的一家大酒樓。多年以來，“孫家正店”店名在研究《清明上河圖》的相關(guān)文章中出現(xiàn)較少，“孫羊正店” 店名的使用則較為普遍。對于后世人為《清明上河圖》中這家“正店”所起的名字，筆者不能茍同。因為，《清明上河圖》本身描繪得相當(dāng)清楚：大酒樓正門兩旁各有一個不太高的柱體（如現(xiàn)在的立式燈箱廣告），正面寬，側(cè)面窄。右邊柱體正面上寫“香□”（一字被人頭檔住下部）兩字，左邊柱體正面上寫“正店”兩字，大門兩邊的這4個字，距離對稱，大而清晰，一眼就可以看出此大酒樓名為“香□正店”，為東京72家正店之一。之所以對“孫家正店”、“孫羊正店”等店名提出異議，有以下幾點原因。

 

    第一，店名應(yīng)以原圖為準(zhǔn)，原圖上寫的是“香□正店”，這是張擇端的原意，而且其中的3個字是確定無疑的。我們不能因為其中一字被遮擋就改成其他名字，我們應(yīng)該考察這個被遮擋的是什么字，然后予以補全。總之要尊重作者原意，不能擅改。

 

    第二，“孫家”兩字的意思很明白，其根據(jù)是大門左邊柱體側(cè)面上的“孫記”兩字，說明這家大酒樓是孫姓人開辦的。但張擇端并沒有為之起名“孫家正店”或“孫羊正店”。

 

    第三，“孫羊”兩字語意不通，其根據(jù)是大門最左邊柱子上臨時捆上的一面市招，上寫有“孫羊店”3字。“羊店”，就是賣羊肉的店，“孫羊店”就是一家姓孫的賣羊肉的店鋪，它不是大酒樓“香□正店”，而是大酒樓左邊的近鄰，門前圍了很多人的那家小店。理由如下。

 

    首先，張擇端是界畫高手，《清明上河圖》中的建筑、物體等都完全符合透視原理，我們仔細觀察原圖就會發(fā)現(xiàn)，懸掛“孫羊店”市招的長桿，明顯地向左方傾斜，使得桿子頂端的這面市招，正好懸在這家小店的房檐前、門楣旁。掛招牌有掛到別人家門頭上的嗎？顯然是這家羊肉店經(jīng)大酒樓同意而利用了酒樓最左邊的柱子。兩家都姓孫，說不定還是親戚，業(yè)務(wù)往來是少不了的，是關(guān)系很好的近鄰。《清明上河圖》是一幅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的藝術(shù)精品，有很多“畫外語”，我們精讀原圖，就能“悟”出許多風(fēng)土人情和人物故事來。

 

    其次，“香□正店”、“孫羊店”，這是兩個內(nèi)容、性質(zhì)完全不同的名字。我們考查北宋東京城有名號的“正店”大酒樓，絕大多數(shù)都是一個名字，只有個別例外。《清明上河圖》是一幅高度濃縮的風(fēng)俗畫卷，張擇端不會去畫一些個別例外的事物。所以，“正店”大酒樓一般只有一個名字。既使有兩個名字，也只能以其中一個為主，這和人的情況一樣，決不會同時掛出兩個不同的招牌。如果“孫羊店”是“正店”大酒樓的名字，其中的“羊”字就很難解釋。因此， “孫羊店”只能是“香□正店”左鄰的那家小店。

 

    我們仔細研讀《清明上河圖》，圖中“正店”大酒樓門前未被人頭擋住的那半個字，很像繁體“豐”即“豊”字的上半部。“香豐”，這里的飯菜又香甜又豐盛，這里的藝妓又香艷又豐滿（酒樓門前的梔子燈，即為內(nèi)可就歡的標(biāo)示）。在極度繁華的都城東京，對于能夠進入“正店”大酒樓消費的人群來說，“香豐”，是一個多么好的大酒樓的名字。于是筆者決定為《清明上河圖》中這家“正店”大酒樓正名并補全名字為“香豐正店”，而且已應(yīng)用于創(chuàng)作實踐。國內(nèi)外發(fā)行的《東京文學(xué)》雜志，在1995年第1期發(fā)表了筆者根據(jù)《清明上河圖》創(chuàng)作的兩部影視文學(xué)劇本《雙鳳求凰》、《汴水秋聲》，其中《雙鳳求凰》的許多情節(jié)，就是在“香豐正店”里展開的。后來筆者還寫了一篇短文《“孫羊正店”店名質(zhì)疑》（1999年5月13日《汴梁晚報》），文末曰：“最后聲明：此店名著作權(quán)歸作者所有，一般酒店不得擅用。”

 

    2010年9月，筆者赴上海參觀世博會，有幸進入中國館觀賞了高科技巨幅的動畫《清明上河圖》，圖中大酒樓門口右邊招牌前的人物行動了，他走開后，原來被擋住半邊那個字居然是個“料”字，我讓同行的青年人辨認(rèn)，果然。一家“正店”大酒樓，怎么能叫“香料正店”呢？東京有很多香料店，俗稱“香藥鋪”，都是中小型店鋪，哪里分什么正店不正店的？“正店”是專指大酒樓的。《東京夢華錄》卷二《酒樓》一節(jié)還記載了東京大酒樓的數(shù)量：“在京正店七十二戶，此外不能遍數(shù)。”從《東京夢華錄》到其他宋代史籍，其中記載的有名字的東京“正店”大酒樓，現(xiàn)在還湊不夠72家。不論“香豐正店”是真實的名字，還是張擇端的虛構(gòu)，我們都必須尊重原圖。

 

    香料在東京貿(mào)易和官民生活中占有重要位置，《清明上河圖》中“香豐正店”附近就有一家香料店，門前豎牌上寫著“劉家上色沉檀楝□香□”，似應(yīng)為“劉家上色沉檀楝諸香鋪”，這一點在動畫《清明上河圖》前未及細看，不知是怎樣補全的。但動畫《清明上河圖》中因“料”字出現(xiàn)而組成的“香料正店”的名字，顯然是失于考證了。楊慶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