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嶸與沈約:齊梁詩學理論的碰撞與展開(3)
2012/4/25 12:01:45 點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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嶸始終高度關注。陸厥因父被誅感痛而卒,在陸厥和沈約都去世了以后,鐘嶸著《詩品》,繼續反駁沈約,《詩品序》說:
昔曹、劉殆文章之圣,陸、謝為體貳之才,銳精研思,千百年中,而不聞宮商之辨,四聲之論。或謂前達偶然不見,豈其然乎?
故三祖之詞,文或不工,而韻入歌唱。此重音韻之義也,與世之言宮商異矣。今既不被管弦,亦何取于聲律耶?
鐘嶸不僅在《詩品序》里提出“聲律論”的發明人應該是王融,“聲律論”對詩歌創作同時帶來很多負面影響以外,還在《下品》設《陸厥》條。《下品•陸厥》條說:
觀厥文緯,具識文之情狀。自制未優,非言之失也。
陸厥、鐘嶸所論,意頗契合。故此條可與《詩品序》及《中品•沈約》條對讀。鐘嶸設此條,品評陸厥詩僅是帶過;鐘嶸說他詩寫得不怎么樣,但陸厥的“文緯”,“具識文之情狀”,支持其反對沈約的聲律論。在這場聲律論的爭論中,鐘嶸堅定地站在陸厥一邊,實際上就是對沈約的打擊。
4.在詩人及作品的評價上存在嚴重分歧
在對建安七子的評價中,誰是“七子”的冠冕?這個問題早就存在,持不同觀點不奇怪,奇怪的是,兩種觀點截然鮮明地對立。江淹在《雜體詩序》曰:“公干、仲宣之論,家有曲直。”
“家有曲直”的內涵是,在當時的兩大審美取向——詞采和風骨方面,人們各持一端。
沈約和劉勰認為冠冕應該是王粲。《宋書•謝靈運傳論》敘述說:“子建、仲宣(王粲)以氣質為體。”將曹植與王粲并美,不提劉楨;劉勰《文心雕龍•明詩》篇則說:“兼善則子建、仲宣,偏美則太沖、公干。”以為王粲在劉楨之上,他們的論點基本上是相同的。
鐘嶸主張風骨、詞采相濟,以為漢以來至高無上,完美無缺的詩人是曹植。曹植的詩歌體現了“文”與“質”,“風力”與“丹彩”,“骨氣奇高”與“詞采華茂”、剛柔相濟統一的美學要素。曹植以外,詩人皆有不足:劉楨有風骨,但“雕潤恨少”;王粲“文秀”,但“質羸”,均為“偏勝”詩人。但在詞采與風骨偏勝之中,鐘嶸更重視“質”與“風骨”。據此劉楨優于王粲。故稱《上品•劉楨》條說:“陳思已下,楨稱獨步”;《詩品序》謂“曹、劉殆文章之圣”;《上品•曹植》條謂“孔氏之門如用詩,則公干升堂,思王入室”。表明在詩歌美學理想上,與沈約、劉勰存在原則分歧。
此外,在鐘嶸確定的詩歌流派中,劉楨源出“古詩”,“古詩”源出《國風》,為主流正統一系;王粲則源出李陵,李陵源出“楚辭”,則是輔助主流的旁系。由源出看鐘嶸的安排,王粲也不及劉楨。鐘嶸假如想求譽于沈約,就不該有這種體系和想法。
高木正一氏的《鐘嶸的文學觀》說:《文心雕龍•才略》篇、《謝靈運傳論》認王粲為建安七子冠冕,以曹、王并稱;而“鐘嶸以為劉楨比王粲地位更高的說法,實在是一種獨特的評判和對當時定評的挑戰”。其實,比《詩品》行世更早的裴子野的《雕蟲論》(實為《宋略•總論》)里已經說“其五言為家,則蘇、李自出,曹、劉偉其風力,潘、陸固其枝葉”。同樣標舉曹植、劉楨而不提王粲,裴子野和鐘嶸一樣,也認為“偉其風力”,使詩歌充滿風力精神,是比詞藻形容更重要的東西。
鐘嶸的詩學觀,反對“詞不貴奇,競須新事”,把矛頭對準王融、任昉;反對輕薄之徒“笑曹、劉為古拙,謂鮑照羲皇上人,謝朓今古獨步”。特別是糾正“聲律論”發明權、反對在詩中以平、上、去、入制韻等問題,這些觀點就像錐子放在口袋里,早晚會戳出來。沈約拒絕為鐘嶸延譽,一定是鐘嶸詩學觀念的“錐子”刺痛了他的什么部位。
沈約也評論五言詩,他經常贊譽后生和同時代詩人的作品。《梁書》載沈約對詩人和詩歌作品贊譽的有:
(謝舉)年十四嘗贈沈約五言詩,為約所贊賞。(《梁書•謝舉傳》)
(何思澄)為《游廬山詩》,沈約見之,大相稱賞,自以為弗逮。約郊居宅新構閣齋,因命工書人題此詩于壁。(《梁書•何思澄傳》)
同樣書之于壁的還有劉顯的詩:
(劉顯)嘗為上朝詩,沈約見而美之,時沈約郊居宅新成,因命工書人書之于壁。(《梁書•劉顯傳》)
謝舉、何思澄、劉顯的詩,在當時并不十分知名,但沈約仍然給予贊美,而對當時謝脁、何遜等著名的詩人,沈約更是贊美有加:
(謝)朓善草隸,長五言詩,沈約常云:“二百年來無此詩也。”(《梁書•謝朓傳》)
沈約亦復愛其(何遜)文,嘗謂遜曰:“吾讀卿詩,一日三復,猶不能已。”(《梁書•何遜傳》)
假如說,《梁書》中沈約贊美蕭子顯的賦有重復張華贊美左思的嫌疑,則沈約把自己喜歡的詩歌作品書于新居之壁的做法,倒是開了唐人先河。
對沈約那么重視的何遜、謝朓、謝舉、何思澄和劉顯,鐘嶸完成《詩品》的時候,除了謝朓已經去世,置之“中品”,其余都在世,鐘嶸未品及。但鐘嶸不會重視沈約欣賞的謝舉、何思澄、劉顯等人,假如他們死在鐘嶸完成《詩品》之前,他們的詩能不能入品,都是問題。能入“下品”,“預此宗流”就算不錯了。有一個例子可以旁證。大概在天監十一年(512),沈約官至“特進”,不久,他選過時人的詩,名為《集鈔》。
《集鈔》集了多少詩?抄了哪些人的作品?因書佚說不清楚。但沈約選過傅亮的詩。對于曾助劉裕建宋,后迎文帝劉義隆即位,官至尚書令、左光祿大夫,掌一時表冊文翰的傅亮,不管是出于同僚的尊重還是朋友的情誼,沈約對他的詩還是非常欣賞的。今存沈約所撰《宋書•傅亮傳》里,猶載有傅亮的《奉迎大駕道路賦詩》一首。
據鐘嶸自己說,他寫作《詩品》時,曾參考過沈約的《集鈔》,鐘嶸想評傅亮的詩,但對傅亮不太了解,于是取沈約編的《集鈔》來看,看了以后,便把傅亮放在“下品”里,對傅亮也連同沈約,給了這樣的評價:
季友(傅亮)文,余常忽而不察。今沈特進撰詩,載其數首,亦復平矣。
對于沈約重視的詩人和前輩,鐘嶸不僅把他放在“下品&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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