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進村，就能看到村子西頭有三冢聳立。東邊的冢最大，高約七米，周長近百米。西邊兩冢明顯小于東冢，自西北向東南方向排列。東邊大冢前有武陟縣政府立的文物保護碑，上寫“蒯通墓”。背面有說明，大意是說，蒯通，漢初范陽人，著名說士，游說范陽令降武臣，不戰而下30余城；后又鼓動韓信攻齊，結果前來為劉邦說服齊王降漢的酈食其被烹死；劉、項對峙之時，又企圖讓韓信背漢自立，結果成了日后劉邦殺韓信的借口。其口舌之能，由此可見一斑。緊臨大冢西北有一無名小廟，供奉蒯通神位。

    蒯通，即蒯徹，為避漢武帝名諱而被改稱通。這里有一個問題，蒯通是范陽人，即今天的北京人，他怎么會埋葬在這里呢？蒯村正中，建于清末的董氏祠堂院內，幾位閑坐的董姓老人，給我們講了這樣一個故事：

    楚漢相爭時期，漢將韓信攻下了齊國，被封為齊王。他的謀士蒯通勸韓信說：“現在楚漢相持，項王和漢王的命運掌握在你手里。你助漢，漢勝；你助項，項贏。叫我說，你誰也不助，自立為王，與項、劉二人三分天下。”韓信說：“漢王待我厚道。我饑，他把碗里的飯讓給我吃；我冷，他把身上的衣服解給我穿。他還授我上將軍印，把幾萬兵馬交給我指揮，我怎能忘恩負義，背信棄義！”蒯通說：“漢王對你好，是想叫你給他領兵打仗，攻城掠地。你沒聽人常說：野獸盡，獵狗烹；飛鳥亡，良弓藏。到他打敗了項羽，得到天下時候，就該殺你了！”韓信說：“不會。我為他立下這么多大功，他咋會恁沒良心？”蒯通說：“良心與江山比誰重？更何況，古來有言，勇略震主者身危。請你三思。”蒯通說罷，就走了。

    后來，劉邦在韓信的幫助下，滅了項羽，當了皇帝。他對韓信果然百般疑忌，把他的兵權和爵位一再削降，最終，還是借呂后之手，以謀反的罪名把韓信殺掉了。劉邦問呂后韓信死前說了些啥，呂后說：“他說他后悔當初沒有聽蒯通的勸告背漢自立。”劉邦一聽，立馬下旨把蒯通抓來。

    蒯通被抓來后，劉幫本來是要用油鍋炸了他的。油鍋支好了，他就問蒯通有沒有勸說韓信謀反的事。蒯通說：“有。可惜這小子不聽我的話，要不是也不會落個身首分離的下場。”劉邦更是怒火中燒，就要叫人把他扔進油鍋。蒯通又說：“陛下，您且讓我把話說完。”劉邦指著他說：“你煽惑韓信謀反，罪惡滔天，還有何話可說！”蒯通說：“當初天下大亂，群雄逐鹿。當時我在韓信帳下，所以只知有齊王韓信而不知有漢王你呀！好比壞人的狗也吠叫堯一樣，并不是堯不仁，而是狗不知他仁，只知各為其主。”劉邦一想，覺得蒯通說的有道理，就赦免了他。

    后來，曹參當了丞相。曹參知道蒯通足智多謀，就收他為幕賓，為他料理朝政、出謀劃策。不久，蒯通病死了。這時候的皇帝早已不是漢高祖劉邦了，而是他的兒子漢惠帝。曹參奏請惠帝，惠帝賜他金棺、金槨、金鑾駕，金瓜、月斧和執事，頒下詔書，將蒯通送回原籍安葬，并讓丞相曹參親自護送。

    誰知靈柩抬到現在的蒯村時，捆靈柩的繩索突然斷了，靈柩撲通一聲掉落在地上。曹參叫人趕快把繩索系好，繼續趕路。可是，剛系好繩索，突然狂風大作、飛沙走石、遮天蔽日，抬靈的人連眼睛都睜不開。曹參看看沒法，就把靈柩丟下，領人往西南數里的一個村莊躲避。

    狂風整整刮了九天九夜。風一停，曹參就帶人去找靈柩。可到那里一看，哪還有蒯通的靈柩，只見原地起了一個沙土堆成的大冢。曹參就要叫人把靈柩扒出來繼續送往范陽，這時跟著的一個風水先生說：“這里是風水寶地，蒯先生是相中了這個地方，就叫風神搬來沙土把自己埋了。我看，咱還是不要再動了吧。”曹參想想這場狂風不同尋常，一定事出有因，就點頭應允。

    到了明初，這里荒無人煙，有姓董的從山西洪洞遷移到此，他們在這里繁衍生息，人口越來越多，就成了村落。因為村西頭有蒯通墓，人們就習慣叫蒯村。

    這個傳說，似乎解釋了蒯通墓何以在此以及蒯村得名的緣由，但它卻存在一個明顯為尊者諱的問題。蒯通此人，確實有非凡的說辯之能。陳涉部將武臣掃蕩趙地，眼光老到、善為長短之說的他立刻游說范陽縣令徐公，為其分析當前形勢，解說利害關系說服徐公降趙王武臣，又以三寸不爛之舌說動趙王武臣接受范陽縣令徐公投降，傳檄千里，不戰而下30余城。但他行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棄道義如破履，他的計謀往往陰狠毒辣。最典型的例子，就是說服韓信攻齊，導致已成功游說齊王田廣歸漢的酈食其被活活烹死。當時韓信按照劉邦的命令，引兵東下，進攻齊國。但還未渡過平原津就聽到酈食其已經說服齊王投降。韓信正要退兵，蒯通鼓動其偷襲齊國，說：“將軍受詔擊齊，而漢獨發間使下齊，寧有詔止將軍乎？何以得毋行也！且酈生一士，伏軾掉三寸之舌，下齊70余城，將軍將數萬眾，歲余乃下趙50余城，為將數歲，反不如一豎儒之功乎？” 韓信聽其計，繼續攻打齊國。齊王田廣聞訊，認為受了酈食其的欺騙，盛怒之下將其活烹。

    蒯通雖得善終，但歷史還是讓他出了個丑。韓信臨死，可能是深恨蒯通，故意說出“吾不用蒯通計，反為女子所詐，豈非天哉”，將災禍引向蒯通。蒯通面對劉邦的質問，竟然自比跖狗，又巧頌劉邦大德如堯，才僥幸免得一死，其小人乞憐之狀，昭昭于史。

    蒯村之墓，究竟是不是蒯通墓，這個傳說尚不足為據。但在墓前說蒯通，議韓信，卻不能不令人生出歷史之慨。韓信帶兵多多益善，卻缺乏政治上的胸懷和遠見；蒯通之謀刀刀見血，深可至骨，可惜未逢明主，大多是給歷史添了幾個亂子。其人可恨，其事可嘆。 □王保成【原標題：蒯村有個蒯通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