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十二年(公元217年),流行瘟疫,徐干、王粲等人相繼染病過世,應玚和劉楨、陳琳等文人也接二連三地病倒了,應玚預感到將不久于人世,回首往事,感慨萬千,思緒飄忽之中懷鄉之情油然而生,望著窗外的白云,東流的漳水,他勉強支撐著病軀,伏案寫下了《別詩》二首:
朝云浮四海,日暮歸故山。
行役懷舊土,悲思不能言。
悠悠涉千里,未知何時旋。
浩浩長河水,九折東北流。
晨夜赴滄海,海流亦何抽。
遠適萬里道,歸來未有由。
臨河累太息,五內懷傷憂。
全詩感嘆自己飄零的身世,流露出詩人對美好人生的無限眷戀和對家鄉故土的真切思念。同時,詩中縈繞著一種感嘆人生如長河之水、流逝不返的憂傷。詩風平淡自然,清新無奇,完全是詩人真情實感的自然吐露。
應玚的詩作,成就突出的首推《別詩》二首,內容單純,表達了長久游歷在外,臨終還欲歸不能的惆悵心情。詩中沒有用過多的修飾、比興和典故,僅僅用白描手法,卻能以感情純真動人。清代大學者陳祚明在《采菽堂古詩選》曾評說道:“淺淺數語,自然入情。”
寫完此詩后不久,詩人就因瘟疫染體,不治身亡。
應玚,字德璉,汝南郡南頓縣(今河南項城)人,約生于靈帝建寧三年(公元170年),卒于建安二十二年(公元217年),三國魏文學家,“鄴中七子”之一,他和弟弟應璩皆以文章寫得好被稱為“汝南才子”。
應玚的家庭是幾代儒學世家,他的祖父應奉,字世叔,才思敏捷,是當時的儒學大家,桓帝時曾做過司隸校尉,傳說他讀書能一目五行,著作有《漢書后序》十余篇。應玚的伯父應劭,字仲遠,是東漢大學者,曾經擔任過泰山郡太守,后依附袁紹,也在鄴城生活過,他博學多識,一生撰寫的文章著作11種136卷,現存《漢輯敘》、《漢官儀》、《禮儀故事》和《風俗通義》等,這些書對當時朝廷制度、百官儀禮均有詳細的記載,是研究漢末歷史不可多得的參考資料。《風俗通義》100多篇,存有大量泰山史料,是中國最早的游記文學作品之一。應玚的父親應珣,字季瑜,也因才學著名曾任司空掾官職。
應玚自幼生長在這樣一個世代儒者的家庭中,既敬重其長輩,又受到文學的熏陶,才學詩文都打下深厚的功底。但由于生逢亂世,到處飄零,很長時間不能施展他超人的本領。史書上關于應玚的史料極少,我們僅能從他的作品及同時代人的作品中找出一些端倪來。
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年)六月,曹操為丞相之后,任命應玚為丞相掾屬。建安十六年(公元211年)曹植被封為平原侯,應玚也轉為平原侯庶子,做了曹植的侍從,一段時間里和曹植的關系很密切,他的文采華茂的藝術風格對曹植詩風的形成產生過很大影響。
建安二十年(公元215年),曹操率軍平定漢中,應玚和陳琳、王粲等文士隨軍出征。這一時期,應玚創作了《西征賦》和《西狩賦》。建安二十一年(公元216年),他任曹丕的文學一職,負責管理曹丕府中的文件檔案和撰寫校對來往官文。這時應玚寫了一首名為《侍五官中郎將建章臺集詩》。
詩中以大雁自喻,回顧了自己歸附曹操后在曹丕處得到優厚的待遇,因而愿盡自己微薄之力替曹丕效力。這首詩本屬于應酬之作,但與其他文人的“應制”、“奉詔”所作的詩相比,毫無做作之辭,完全是自我真實感情的流露。該詩的風格完全屬于應玚式的,同時和悲涼慷慨的時代風格唱吟的又是一個調子。
應玚來到鄴城后,過上了較為安定的生活,曹氏兄弟又都十分敬重他,經常邀他和眾文人一起宴游吟詩。這在應玚的《公燕詩》中也有所反映,他寫道:
巍巍主人德,嘉會被四方。開館延群士,置酒于新堂。
辯論釋郁結,援筆興文章。穆穆眾君子,好合同歡康。
姑且不評論這首詩藝術上的優劣,就內容而言,真實地反映了曹丕、曹植的置酒堂上,開館延攬眾文士,大家辯論釋疑,援筆興文,完全是一派和諧友好的文學活動景象。
應玚的賦作流傳下來的較多。《慜驥賦》寫得很有特色。作者憂慮良馬不被伯樂所賞識,實際上是擔憂自己懷才不遇,才能得不到施展,把心中要說的話,以馬為喻,和盤托出。這種無窮的憂慮心情,反映了當時亂世之中知識分子的普遍心理,思想內容具有時代性。《正情賦》上承《離騷》,深于興寄,對后世有較大影響。應玚的其他賦作,如《迷迭賦》、《鸚鵡賦》基本上沒有什么特色,屬應制唱和之作。至于《西征賦》、《西狩賦》、《撰征賦》等,雖歌頌了曹操的統一戰爭,具有歷史的進步意義,但思想性和藝術性均屬一般,雖其中也有一些名句,如《撰征賦》中的“悠悠萬里,臨長城兮”,歷傳不衰。總的說來,應玚賦作最大的特點是以華美的辭藻取勝。
另外,應玚寫有論著《文質論》,“鄴中七子”中的阮瑀也曾寫過同題論著。阮瑀說:“夫遠不可識,文之觀也;近而易察,質之用也。文虛質實,遠疏近密。”可見阮瑀傾向于強調“質”的方面,而應玚認為“知質者之不足,文者之有余”,強調“文”的方面超過“質”。徐公持先生在《魏晉文學史》中說:“應玚亦有《文質論》,其基本觀點是文質并重,此點與阮瑀并無不同;然而應玚側重強調文的作用。”評價是很中肯的。兩人都以自己的創作實踐豐富了自己的理論。這種討論對當時的文學創作有較大的指導意義,糾正了一些浮靡的創作傾向,對文學的發展起到了一定的推動作用。
總的說來,應玚的作品清新華麗,注重辭藻,《別詩》屬個別現象。曹丕在《與吳質書》中說:“德璉常斐然有述作意,其才學足以著書。”肯定了應玚的長處,也指出其不足是“和而不壯”。倘若把應玚的作品與同時代孔融、陳琳等文人相比,就會很明顯地看出應玚詩文的風格平和缺少氣勢。
應玚的著作,《隋書·經籍志》著錄有《應玚集》一卷。《漢魏六朝百三名家集》中有《應德璉集》一卷,內收賦13篇、文6篇、詩4首。□ 韓寶豐【原標題:應玚:眷戀故土有《別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