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勇說,他們一家到河南來,是按總理的要求辦的。
那個時候,周榮慶在北京志愿軍醫(yī)院當宣傳文化干事。抗美援朝結束,軍醫(yī)院的人面臨轉業(yè),國家正好提倡機關干部下基層勞動鍛煉。
總理就說,你們到基層去吧!不要當官,當個工人最好!
就這樣,在1957年,周榮慶轉業(yè)被分配到了河南汲縣衛(wèi)校當宣傳文化干事。母親王蘭芳,也跟著他一塊來到了河南。
周榮慶是周恩來7個嫡親侄輩中的老大。臨行時,周總理專門送他一句話:“布衣暖,菜根香,讀書滋味長。”鼓勵他學習勞動人民的優(yōu)秀品質(zhì),學習科學文化知識和勞動技能。
到河南不久,周榮慶又調(diào)到了工廠——焦作市九里山鋼鐵廠。后來,又服從組織安排,先后到焦作輪胎廠、群英機械廠等單位工作,都是沒有任何職務的普通干部。
就是在九里山鋼鐵廠,周榮慶結識了剛從焦作農(nóng)村招工到廠里“三八”煉鋼爐工作的晉菊清,鑄就了他們一生的姻緣與佳話,也使這個家庭在河南繁衍生息、默默無聞50多年,和豫北許多工人、農(nóng)民一樣過著普通的生活。
我這次去采訪的時候,向市里兩位領導問起,他們都感到很驚訝:“真的?不會吧?我怎么壓根沒聽說過?”還有一個干部說,過去他似乎聽志勇的同事說起過,但他不相信,還說人家是“吹哩”,志勇的同事也沒辯解。這次聽我說了,感嘆:“沒想到,還是真的!”
這正是周家人的本性,他們不有意去宣揚什么,也不著意去掩蓋什么,只過自己的本真生活,若大象無形卻讓人看到圣潔,若大音希聲卻讓人聽到深邃。他們的這種天性,不僅深入自己的骨髓,也潛移默化影響到了周圍的同事和朋友。周志勇的同事,周家的鄰居,沒人不知道周家與周恩來的關系,但誰也不去渲染,說“人家志勇都不提,咱去說那有啥意思?”
晉菊清和周榮慶相處了大約半年,在1959年1月的一天,“三八”爐的幾位工友突然把晉菊清拉到一邊,神秘地問:“你知道你在和誰談戀愛嗎?”
“你們不是知道嗎?不就是老周嗎?”晉菊清有點摸不著頭腦。
“不!你在和周總理的侄子談戀愛!”晉菊清驚呆了,氣喘吁吁地跑去找周榮慶核實。
當時,周榮慶正提著漿糊桶在廠區(qū)貼標語。她劈頭就問:“你真的是周總理的侄子?”
“是的,周恩來是我大伯。”
“那你不早說!為什么要騙我?你要早說,我咋敢高攀你?周總理是你大伯,俺父母是農(nóng)民,這太不般配。咱不談了。”晉菊清連珠炮似地一說完,扭頭就走。
周榮慶一急,慌里慌張地追上說:“小晉,我大伯是我大伯,我是我,不信你去問我媽媽。”
二人來到母親王蘭芳面前。王蘭芳對這個眉清目秀惹人喜愛的姑娘說:“好孩子,你和榮慶談得好好的,咋能因為他伯父是總理就吹哩?”
“我怕。”晉菊清低頭小聲道。
“怕啥哩?我們來焦作時,總理一再交待:你們自己的路自己走,能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要以總理的親屬自居。”
聽著老人的話,再想到戀愛半年來榮慶的所作所為,既沒對自己發(fā)過脾氣,更一點看不出他是那么大領導的親屬而盛氣凌人,和大家沒有任何區(qū)別,晉菊清“不談”的決心就動搖了。
王蘭芳趁熱打鐵:“菊清,榮慶也不小了,你要是同意,今年就把婚事辦了吧?”
1959年5月10日,30歲的周榮慶和20歲的晉菊清喜結連理。
得知周榮慶與農(nóng)家女結婚,周總理連連稱贊:“這很好嘛!勞動之家光榮!”并立即致信祝賀。鄧穎超也隨信寄來了一條烙花毛巾被、一對鴛鴦枕頭和一條純毛毯。
9年后,已有兩兒一女的晉菊清第一次見到了敬愛的周總理和鄧穎超媽媽。
那是1968年5月1日,婆婆王蘭芳對晉菊清說:“菊清呀,你陪我去趟北京吧,我想你七伯、七媽了。”
晉菊清一聽,很興奮地問:“咱們一家都去?”
王蘭芳說:“榮慶不去,他在家上班。你帶著孩子陪我一起去吧。”
現(xiàn)在的人們,很難想到,這婆媳二人,帶著3個年幼的孩子,作為共和國總理的至親,竟然憑著幾張站票,在火車上熬了一天一夜才到北京。
當時,她們沒有買到坐票,晉菊清找來一張硬紙板讓婆婆坐在車廂接口處,自己則帶著3個孩子站在婆婆身邊。
在中南海西花廳,周總理夫婦對這個第一次見面的侄媳婦說的話,晉菊清至今想起來,仍然是一股股暖流涌遍全身。
鄧穎超拉住晉菊清的手說:“菊清啊,你知道嗎?咱倆還是老鄉(xiāng)哩,我也是河南人呢!來來,咱倆比一比,看看哪個老鄉(xiāng)個兒高。”
晉菊清說:“我知道七媽是河南光山人,婆婆告訴過我,但話從七媽自己口里說出來,讓我感到七媽是那么和藹可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