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穎超把晉菊清拉到一起,舉起右手順著自己的頭頂平移到晉菊清的額頭,說:“嗬,還是你高一點。”
接著,鄧穎超又把自己穿的鞋脫下來,讓晉菊清試試大小。晉菊清一穿正合腳,鄧穎超就笑著說:“看來咱婆媳倆有緣分啊!”
“我沒想到,七媽這是在給我量尺寸啊!回河南時,她送給我很多衣服和鞋子。總理也送我一塊手表。”晉菊清說。
大約中午12點,周恩來從辦公室走出來,笑容滿面地沖王蘭芳說:“嗬,蘭芳來了。”話音未落,就彎腰輪流抱起三個孩子親了一遍,并囑咐晉菊清:“你媽當年為革命流過血,你和榮慶要待她好點。”還說:“你可是咱家第一個工人,又是農民的女兒,我還得向你學習呢!”
周總理曾給親屬們定下“十條家規”,包括在任何場合下,都不要說出與周恩來的關系,不要炫耀自己
人有三親六故,周恩來同樣也有自己的親眷。但他要求他的親屬們,不論什么時候都不要說出與他的關系。戰爭年代,不要說;建國后,他當了總理,更不要說。建國前不說,是擔心親屬們因為他而受到牽連;建國后不說,是擔心親屬們因為他而受到特殊照顧。以至于他的弟弟周恩壽干脆以字“同宇”為名,以防人們從那個“恩”字上猜到與他的關系。
周志勇說,他們兄妹三個改名,也是這個原因。
就是晉菊清和婆婆一起,帶著三個孩子第一次去北京那次。在午飯桌上,周總理問起孩子的名字、年齡,晉菊清說:“老大是1960年3月29日出生的,正趕上您訪問印度,榮慶就給他取名周中印;老二1962年12月20日出生,是女孩,當時我婆婆夢見了茉莉花開,就取名周小莉;老三1966年出生,您訪問越南,就取名周中越。”
周總理還沒聽完,就哈哈大笑起來,并笑著對鄧穎超說:“我看這名字起得不太好。”
鄧穎超也意識到了問題所在,就對總理說:“那就給孩子改個名吧,從大到小依此叫周志勇、周志紅、周志軍。”
周總理想了想,也說:“勇、紅、軍,好!就叫這名吧。”
從此,周志勇兄弟兩個就叫起了鄧穎超奶奶給他們起的名字——志勇、志軍。女兒“志紅”的名字叫了一段,家人感覺不會影響總理,也就照舊叫“小莉”了。
這就是周總理的家風!哪怕起名這樣的小事,都考慮得很周到、細致,生怕自己的親屬打自己的旗號,更別說在其他事情上以權謀私了。
周總理曾給親屬們定下“十條家規”,包括晚輩不準丟下工作專程去看望他,只能在出差順路時去看看;在任何場合下,都不要說出與周恩來的關系,不要炫耀自己等。
周志勇還講起一件往事,說他三爺爺一生有兩大遺憾,其中之一就是解放后一次淮安老家也沒回成。
為什么沒回成?總理不讓他回,說:“你是我周恩來的弟弟,你一回去,省委、地委、縣委的領導就得陪同你、接待你,既浪費地方的錢財,又耽誤地方上的工作。”
1965年春節前夕,周總理決定平掉老家的祖墳,一位堂嫂想不通。已退休的周恩壽覺得這是一個回老家看看的機會,就找周恩來要求:“哥,我回去做十嫂(堂嫂)的工作。”
周恩來一聽很高興,當即表態:“好呀!”
但轉念一想,又立馬制止道:“你不能回去!”
就這樣,直到1985年周恩壽去世,一次老家也沒回成。
這就是我們的周總理!這就是一國總理的親眷!
親愛的朋友啊,當我采訪到這些情況的時候,我止不住想起周恩來曾在建國初期中直機關負責人會上發出的“盛世危言”:我們的領導干部,首先是包括我在內的407人應該做出一點表率來。不要造出一批少爺!……不然我們對后代不好交待!他還說:“對親屬,到底是你影響他還是他影響你?一個領導干部首先要回答和解決這個問題。”
我還止不住想起去年發生在河北的“我爸是李剛”事件,又想起最近山西永和縣常務副縣長的兒子公開叫囂:“我爸是縣長,在永和縣就是國法!”還有那些媒體不斷披露的“好伸手,走后門;一人做官,全家享福;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現象……
我不能不感嘆:真是天壤之別啊!
周總理專門交待周榮慶:“這50元錢,是給你他*的,你們誰也不要用。你們花錢,自己掙。”
周志勇說,他爺爺周恩溥是1944年底去世的。當時,他在山東被國民黨反動派抓起來,讓交出周恩來的去向。但他始終沒說,一頓嚴刑拷打后,才被放出來。沒幾天就含恨告別人世。
他奶奶王蘭芳、三爺周恩壽,都在戰爭年代落下嚴重傷病,解放后不能正常上班。周總理就對他們說:“你們拿著人民的‘小米’(指工資),又不能正常上班,干脆提前退休吧。”
如果正常退休,能拿到70%到80%的工資;而提前退休,比例要小得多,這樣一來生活就成了問題。周總理就說:“你們的生活、看病錢,我出。”
就這樣,周總理每月從自己400元的工資中,拿出100元給三弟,拿出50元給二弟媳。看病吃藥錢也是總理根據需要另出的。
這種資助,一直持續到周恩壽的6個子女全部參加工作,持續到王蘭芳去世。
并且,周總理專門交待周榮慶:“這50元錢,是給你他*的,你們誰也不要用。你們花錢,自己掙。”
記著周總理的囑托,周志勇這些后代,現在的住房雖然寒酸、生活雖然清苦,但從來沒向組織上伸過一次手,也從來沒向誰抱怨過一句。
晉菊清現在的住房,是在群英機械廠工作時分的。從上世紀60年代一直住到現在。
那是一個看上去破舊不堪的紅磚樓。
晉菊清住在二樓最東頭,像集體宿舍一樣的一間筒子房。廚房是用石棉瓦搭出的一個幾平方米的地方;在一樓的樓梯下面,是這個73歲的老人平時使用的公共廁所。我說:“您歲數大了,上個廁所也很不方便。”她說:“沒事,我身體好。”晉菊清看上去的確是一個矍鑠、健康、爽朗的老人。
家里很簡陋,沒有空調,沒有冰箱,也沒有沙發,只有幾把小木凳。我去訪問的時候只能坐在床上。
志勇家,我沒去過。但志勇說:“比母親住得好多了,98平方呢!我讓她搬過去,她不去,說習慣了。”
志勇的房子是1998年買的拆遷安置房,比較便宜,一平方500元。就這他還借了兩三萬塊錢。
說起錢,志勇說,他上班有工資,母親還有1300元退休金,弟弟、妹妹、弟媳、妹夫雖然沒工作,但做點小生意,也能維持生活。母親1989年退休后,還找了一份在市政府家屬院看管自行車的活兒,每月能多收入150元,可補貼家用。
話題扯到家庭上,志勇介紹,他愛人在市供銷社日雜公司上班,去年剛退休。他有一女兒,今年28歲,也沒工作,女婿做點小生意。他妹妹有一男孩,25歲,化工技校畢業后在焦作輪胎廠打工。弟弟家一個姑娘,20來歲,正在鄭州上大學。
志勇1976年高中沒畢業,就到焦作市郊區百間房公社下鄉。1978年底到武漢當兵,3年后退伍到焦作市賓館當服務員,后來到市政上搞綠化環衛工作。1988年市里成立城管支隊,把他抽去了,在大街上巡查。在一線整整干了20年,到2008年才被選拔到城管支隊機關工作,去年被任命為支隊長助理。
城管支隊支隊長王會彬說,志勇工作好,年年被評為先進、優秀共產黨員,還被河南省建設廳評為“文明執法先進個人”。
志勇說:“干一份工作,不管干啥,把它干好,就行了。我最忌諱別人說你工作不中。”
看看吧,朋友,這就是一代偉人周恩來的后代!
他們沒有躺在父輩的功勞簿上索取、享受,而是自食其力地生活;他們能干啥就干啥,干了就要干好,決不仗著前輩的功勞去要錢要官;他們生活清貧而無絲毫怨言,生怕給組織添丁點麻煩,更不會去鉆營謀求。
從中南海到豫北小城,從一國總理到一介百姓,落差要多大有多大,但他們從未感到這是個落差。
沒有落差,就不會計較個人得失,就不會伸手索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