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仙、穆桂英、羅成、孫悟空等戲曲人物,單腳踩在刀尖、鮮花或小雞身上,手執雨傘、刀、槍,在兩米多高懸空的“花架”上隨勢舞動,時而翻滾、時而轉身,讓人心驚膽戰。
在河南,抬閣的出現與廟會、節慶有著莫大的關聯,難得一見的表演是名符其實的雙肩上的絕技。抬閣是一種綜合性民間文藝活動形式,它集造型、彩扎、雜技、戲劇藝術為一體,熔詩情畫意于一爐。因由人抬著表演,故稱“抬閣”。
而安陽曲溝一帶的抬閣是中國非物質文化遺產。在過去一千多年間,一直在安陽一帶流傳。如今,這種表演形式早已遍及中國各地,其表演形式,也由過去的抬閣,發展成現在的背閣、推閣等形式,結合現代的聲光電等技術,讓人眼花繚亂,耳目一新。
起源:孔子改村名受禮遇
在安陽曲溝,鎮中心廣場上的孔子石像格外顯眼,作為中國有名的合金重鎮,曲溝不供冶金鼻祖,而把孔子作為尊崇對象,不禁讓人生疑。
當地人稱,曲溝原名干戈溝。相傳2500多年前,孔子率領眾弟子周游列國時途經此地,恰逢天色已晚,便命弟子在此停車住宿。孔子一聽此地為干戈溝,名字不吉利,便想繞道而行。村民們聽說孔子來了,紛紛出來迎接。入村后,孔子覺得這里民風淳樸,與干戈溝的名稱不太相符,便說:“我的故鄉曲阜,物阜民豐,是至善至仁之地,將干戈溝更名為曲溝如何?”從此,干戈溝改名為曲溝。
孔子在此講學數月之久,離開當日,村內有名的歌手、舞者一起歡送。為了能讓孔子在更遠的地方能看到村民的熱情,歌手和舞者站在桌上邊唱邊跳。盡管如此,村民覺得還是難以表達對孔子的崇敬之情,便把手中的鮮花放在桌上,抬著桌子,邊走邊唱,歡送孔子,把孔子一行送出很遠。后來,有人把這種藝術形式命名為“抬歌”。
有村民介紹說,到明朝時,藝人們將高桌裝飾成了亭臺樓閣的樣式,給人以空中樓閣的感覺,“抬歌”也因此更名為“抬閣”。
演變后的抬閣不僅名稱發生了變化,內容也由單純的唱歌變成了演繹故事,并同鑼鼓、號角等樂器相結合,配合秧歌、舞獅、武術等文娛活動,更具觀賞性和娛樂性。
提起抬閣的輝煌,曲溝村民一臉自豪。曾有一次,抬閣的表演吸引遠近數萬名觀眾,演出結束時,曲溝家家戶戶的糧食都被吃光了。
表演:虛實真假驚險刺激
曲溝抬閣是當地民間社火的重要組成部分,被譽為“華夏一奇”,但并非隨時可演,村民稱逢戰亂不演、收成不好不演、心氣不順不演。
曲溝的抬閣分平閣、高閣,平閣只設一層架子,表演者或站或坐其上表演,高閣也被稱為“鐵枝”,制作表演較為復雜,即在主架上再分上、中、下三層,每架的分枝上分別安排不同的表演者。
高閣主枝高3至8米,主枝和架子不僅要堅固,還要輕巧、巧妙,能承重,又得滿足不同造型要求。同時,高閣表演要用道具和表演者的衣飾等遮掩架子,使觀看者看不到架身,如同表演者真的站在空中。
表演時,為保證表演者安全,“閣”旁可見伴隨修行者手持長叉,而這些長叉除為表演者傳遞道具外,還要維持架子平衡。
上閣表演者多為兒童,一來兒童體輕,可減輕抬閣者負擔,二來上閣表演的孩子更易受人寵愛,“女孩上過裝,婆家不用相,男孩上過裝,媳婦隨便相”等俗語也說明這一點。
一般由3至5名兒童上閣表演,上閣兒童稍施粉黛,面龐粉紅,在架子上做出多種動作,并結合扮演的角色和人物特點做出多種表情,活靈活現。演出時,鑼鼓聲聲在人群中緩緩走來,大大小小、高高低低,場面蔚為壯觀。
出閣:幾千年來一直“硝煙彌漫”
曲溝抬閣早已名聲在外,在曲溝,抬閣分幾大派系,各派之間互不服輸,相互“爭斗”。當地村民稱,每次時逢重大節慶“出閣”,其實就是在“斗閣”:看誰的設計更精巧、更隱蔽,看誰的表演更能吸引人的眼球。就抬閣而言,曲溝至今仍是“干戈溝”,一到出閣,總能讓人聞到硝煙烽火的的味道。只不過他們是在技藝上較量,而非比賽。
“西社的枝兒顫,北社的嘟嚕轉,東社的石頭蛋。”在曲溝村,無論老人小孩兒,問起這段順口溜,他們張口就來。村民稱,這是在描述各個閣社的特點,也是他們的看家絕活兒。
“枝兒顫”是以槐枝、桃枝、鳥籠、弓箭、瓶花、傘花等為道具,小孩站在這些道具上表演;“嘟嚕轉”是以船、磨、鉆、輪、桿等為道具;“石頭蛋”則以碑、牌、坊、石、盆、塔等為道具。經過幾千年的發展傳承,曲溝抬閣逐漸形成了“高、峭、奇、險、絕”的風格,各個閣社也都形成了自己的品牌抬閣。如西社有《扒缸》、《水漫金山》、《借雨傘》等,北社有《三娘推磨》、《鐵弓緣》、《織皇綾》等,東社有《游月宮》、《百鳥朝鳳》、《白猴孝母》等。
一把雨傘、一朵鮮花,塔尖如何支撐起一個人的重量?這便是抬閣的絕妙之處——芯子。它的設計是衡量抬閣優劣的所在。
西社的劉大買是制作芯子的高手,被當地人稱為狀元。在劉大買家,閣架、芯子、服裝、道具等堆得滿滿的,儼然一個小型的抬閣博物館。劉大買說,抬閣的芯子分為三大類:出手芯子、動物芯子和器物芯子,它們的特點分別是芯子從手中引出、芯子在動物身上埋伏和芯子在器物中佯實。在表演的時候,芯子穿插運用在動植物和器物中,通過真偽結合、動靜結合、雅俗結合、巧拙結合,讓觀眾真假難辨,產生神奇莫測的感覺。
獨特的設計,再結合現代聲、光、電等技術的運用,讓每一部抬閣表演起來都更加逼真、耐看。各表演團隊在芯子上的處理絞盡腦汁,也是各隊“針鋒相對”的關鍵。這種競技與較量,讓曲溝抬閣不斷推陳出新,名揚萬里。
轉變:四處表演得以傳承
作為中國優秀的非物質文化遺產,曲溝抬閣沒有具體的傳承人,這種表演形式能走出去,與一位叫張永順的村民有很大的關系,當地人都把他稱為功臣。
1980年,曲溝老閣社準備重新出閣時,張永順入社。1990年,安陽市舉辦殷商文化節時,曲溝抬閣社第一次接到了外出演出邀請。而在曲溝,抬閣自古有“演出不出村”的古訓,因此,老藝人極力反對。然而,張永順想法不同:“人家遼寧海城人能將高蹺踩到國外,我們為什么不能呢?”于是,他帶頭成立了一個小閣社,請來鐵匠、裁縫連夜趕制閣社道具、服裝,如期參加了演出。
“成立閣社時,我們就定下了當時看來是‘吃月亮’的目標——讓曲溝抬閣到北京地壇廟會演出。”張永順說,“1994年,我帶著幾個人去了北京地壇公園,但因當時曲溝抬閣對外地人來說聞所未聞,人家根本不予理睬。”當年的表演,并未進行。
回去后,張永順沒有灰心,而是借著去武漢要賬的機會,帶著一些抬閣的影像資料到武漢市中山公園,很快便達成演出協議。當年的4月26日,張永順帶著8架閣、137名演出人員去了武漢,一經亮相便成了眾人關注的焦點,吸引了幾十萬人前來觀看。提起第一次外出演出,張永順至今記憶猶新:“我們這一炮算是打響了。”后來,張永順等人在北京又“火”了一把,在此后幾年間,他們的足跡遍及上海、南京、長春、秦皇島、海南島等中國各地。
發展:由“抬”到“背”成絕技
如果說抬閣是群體表演,重心容易掌控,那么由抬閣發展而來“背閣”技術難度則更大,也更為驚險。且不論上面表演者的重心能否與下面保持一致,僅長達數小時的行走、轉動,對表演者來說就是極大的體力考驗。
人群中,彩妝兒童架在精壯大漢肩膀上,距地兩米之外隨勢舞動,高高在上,俯視如河的人流,飄飄蕩蕩,仿佛沉浮于云霞之際。兒童或翻身、或轉動手上的刀槍,令人嘖嘖稱奇,拍案叫絕。
許仙、白娘子、穆桂英、楊宗保、羅成、秦瓊依次走過,成為了連結歷史與現實、夢幻與真實的形象紐帶,也許他們是想通過所扮角色,與歷史對話、為未來祈福。
老藝人孫書林稱,每次表演都要分成不同的表演小組,每個小組分為上、中、下三層。上層表演者有時被稱為“上裝”,由男女兒童扮演;下層表演者稱為“下裝”,由熟練掌握各種表演技巧的成年男子扮演;中間部分稱為“中節”,用各種造型藝術和機關巧妙將“上裝”和“下裝”連為一個整體。背閣表演的主角是“上裝”的兒童,一般只有3至8歲,造型均源于民間傳說和歷史典故。
背客表演幾乎不外出表演,只在當地每年春節的社火上表演,每年一次。每次表演,幼童都要保持直立姿勢長達數小時,這是怎么做到的呢?背閣時有些孩子立在花上、刀尖上,又有何玄機?
這便是中國民眾智慧所在,“下裝”男子先穿上防護棉背心,然后綁上特制的鐵支架。“上裝”女童騎坐在一個馬鞍形支架上,再穿上帶假腳的寬彩長褲,便完成上裝。褲子一穿,坐著的小姑娘馬上變成直挺挺站立的姿勢。
為了防止兒童從上面掉下,一些還配有靠背,把兒童捆在馬鞍與靠背上,然后三四個人共同用一根長長的木竿,將其送至男子肩頭的器具上,機關扣合緊密后,再加上偽裝,外人便看不出任何玄機。此后,上下便可就擺出種種姿態搖擺行走了。
表演中,“下裝”按一定舞步邊走邊扭,“上裝”也隨之左右搖擺,配合默契,驚險之中體現出活潑,歡快之中略顯詼諧。至于“上裝”站在刀尖或花朵上,實際上是由“下裝”男子操控的機關道具。
其實,整個出閣演出是很辛苦的。每年的社火演出日,天還不亮,村民便開始準備出裝,直持續到下午4時左右。“下裝”、“上裝”沒有吃飯時間,靠休息間隙補充飲食。表演的孩子會因疲憊而入眠,觀眾會笑話背了個“瞌睡蟲”。
盡管如此,一千多年來,曲溝抬閣一直代代相傳,延續至今。作者:王永記 何曉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