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有三軍何?所以戒非常,伐無道,尊宗廟,重社稷,安不忘危也。
歲時何謂?春夏秋冬也。時者期也,陰陽消息之期也。
性情者,何謂也?性者,陽之施;情者,陰之化也。人稟陰陽氣而生,故內懷五性六情。情者,靜也,性者,生也,此人所稟六氣以生者也。 ——《白虎通》
漢章帝與白虎觀會議
《白虎通》的名氣很大,想用一句話概括它并非易事。事實上,作為一次會議記錄,它的內容實在太龐雜了,龐雜到可以成為一部法典。而這個結果,正是會議的主持者和參與者想要的。
這次會議就是中國歷史上的一個重大事件——白虎觀會議。它發生在東漢章帝建初四年(公元79年),由全國名儒參加,皇帝親自主持。
說起來,漢章帝劉炟(音dá)是個很不錯的皇帝。他為人寬厚,且“好儒術”,即位后勵精圖治,重視民生,與其父漢明帝共同開創了盛世,史稱“明章之治”。漢章帝有學問,書法造詣也高,我國早期的草書“章草”,據說就是因他而命名的。可惜,公元88年,他才三十出頭就駕崩了,葬于敬陵,在洛陽東漢皇陵區。
那么,漢章帝在位期間,為何要主持召開白虎觀會議呢?這還得從儒家的五經說起。春秋戰國時期,儒家只是諸子百家中的一家,直到秦朝,都沒得到皇帝的特別重視。西漢武帝時“罷黜百家,獨尊儒術”,才設立了《詩》《書》《禮》《易》《春秋》五經博士,使儒家思想成了漢朝統治思想的支柱。
當時,這五經是用通行的隸書所寫的,故稱今文經。而西漢末年,劉歆在整理國家圖書館藏書時,又發現了一批用戰國和秦朝古文——小篆所書的《春秋》《尚書》等儒家著作,稱為古文經。
古文經學與今文經學一向矛盾重重,難以調和。即使在今文經學內部,因各派師承不同,也存在很多分歧。西漢宣帝時,曾召開石渠閣會議對經學加以統一,但到東漢章帝時,這一切又變得令人頭痛了。
于是,依議郎楊終奏議,漢章帝在洛陽召開了白虎觀會議,讓群臣和儒生“講議五經異同”。會上,有人代表皇帝發問,全國名儒各陳見解,進行辯論,再由一人代表諸儒作答,皇帝進行裁決。這樣考詳異同,“連月始罷”。班固將會議記錄整理出來,就是《白虎通德論》,又稱《白虎通義》《白虎通》。
儒學神化的一部法典
《白虎通》作為官方欽定的經典刊布于世,對后世影響很大。從內容上看,它以今文經學為基礎,初步實現了經學的統一,同時又糅入當時流行的讖(音chèn)緯之學,極富迷信色彩。
所謂讖緯,即古代讖書和緯書的合稱。秦人以讖來預測吉兇,漢人附會儒家經義,又衍生出了緯書。可以說,讖緯之學就是經學神學化的產物,也是人們對未來的一種政治預言。公元56年,東漢光武帝“宣布圖讖于天下”,使儒家經義與迷信思想進一步結合起來,《白虎通》出現在短短20余年后,受到的影響也比較大。
“歲時何謂?春夏秋冬也。時者期也,陰陽消息之期也。”“君父有節,臣子有義,然后四時和。四時和,然后萬物生。”“人生而應八卦之體,得五氣以為常,仁義禮智信也。”在《白虎通》中,到處可見對天人和諧這一理想的追求。它以陰陽五行為基礎,解釋自然、社會及日常生活中的種種現象,對后來宋明理學的人性論產生了一定影響。
“三綱者何謂也?謂君臣、父子、夫婦也。六紀者,謂諸父、兄弟、族人、諸舅、師長、朋友也。”人們常說的“三綱六紀”,也是這部書的主要內容。它對社會生活、國家制度和倫理原則等方面作了基本規定,實際上就是一部以今文經義為依據的國家法規,極具權威性。
出人意料的是,在著名的白虎觀會議上,涉及性的話題也不少,比如,經過群臣和名儒鄭重討論,最后由皇帝拍板,規定了人們應該和未滿50歲的妾同房多少次。“辟雍”一節講到貴族子弟在學宮里的課程安排,除禮儀、音樂、舞蹈、誦詩、寫作、射箭、騎馬、駕車外,居然也有性教育。這可能是因為貴族子弟從10歲到20歲都在學校過集體生活,這個問題需要重視。
金村訪古的意外收獲
《白虎通》的內容包羅萬象,還匯集了一些名詞解釋,對那些存在異義的條目如“王者不臣”“王霸”等,書中列出了不同甚至相反的觀點,以供人們參考。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體現了它的學術價值。
“現存的《白虎通德論》十卷,最早是元大德五年(公元1301年)無錫州學刻本,藏于中國國家圖書館。元大德九年(公元1305年)又有劉平父刻本,藏于江蘇瞿家鐵琴銅劍樓,明嘉靖年間的遼陽傅鑰刻本,相傳便依此本而作。”洛陽古籍收藏家、白河書齋主人晁會元說,據他了解,北京圖書館還藏有元大德九年的無錫州學刻明修本一函(四冊),中國國家圖書館還藏有六個明刻善本。《漢魏叢書》(明萬歷本)及清代《格物叢書》等俱收有《白虎通德論》二卷,只是這些版本歷代珍藏,民間難以見到。
白河書齋藏有清乾隆抱經堂本《白虎通》。晁先生說,為了收藏此書,2008年,他曾連續三天到白馬寺東邊的漢魏故城遺址訪古。“當時,那里除了一段土城墻,就是大片的良田,哪里還有東漢白虎觀的遺跡。”他心有不甘,晚上住在孟津金村的朋友家,又和當地村民聊起了白虎觀和《白虎通》。
“金村是東漢皇宮所在地,那里還有八位東周天子的王陵。1928年,加拿大人懷履光等人曾在這里盜掘大墓八座,出土文物數千件。在這些珍貴文物中,美國人華爾納盜走的玉器精品最多,其他文物被運往加拿大等十多個國家。許多村民的父輩曾目睹當時的情景,因此說起此事都很激動,但對東漢白虎觀,大家都說不知道。”晁先生說,正在他失望之際,一位袁姓村民開口了,他自稱是洛陽近代書法家袁丹鼎的族人,家里有一些古書,上面好像有“白虎”二字。“我讓對方把書拿來,一看竟是清乾隆抱經堂本《白虎通》!”
于是,他如愿得到了此書,代價是一箱白酒,是當時非常有名的“花臉杜康”。 (圖由晁會元先生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