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在“箕山”下,長在“潁水”邊。渾樸的箕山、靈秀的潁水、神秘的許由、古老的傳說……其山其水、其人其事,早在我年少時就有探而究之的想法,只是為生計所累,多年來無暇顧及。近幾年,我于公職之外又兼職產業文化研究。在我和縣文聯主席石超峰、作協主席劉鳴利等同志的大力倡導下,首創成立了“行唐縣產業文化協會”,大家推選我為協會主席。為此,我先后策劃拍攝了反映特色產業文化的電視專題片《棗鄉風情》,出版發行了具有地域特色產業文化的《棗鄉漫話》、《將門女》。近期,與王勇同志創作的神話電視劇本《中秋紅》,即是打造產業文化、發展特色經濟的又一新品之作。
筆者為何要將“箕山潁水”乃至許由話說一番呢?其意是將這一從遠古而來的歷史文化沉淀進行一次挖掘整理,探其人文價值,使之走近我們的現實生活。
一
“箕山潁水”究竟在哪里?資料表明:全國有多處。一說今河南省登封市東南(東金店鄉境內),有山叫鄂嶺,又名許由山;“潁水”源出今河南省登封市嵩山西南、東南流經禹州、臨潁至周口,流經項城入淮河。二說今河北省行唐縣西北(城寨鄉境內)有山曰箕山;“潁水”源出楊川嶺,流經縣城南(現稱郜河),東入沙河。其他在山東省的青州、鄆城、莒縣,山西省的平陸、左權、和順,都有山曰“箕山”,且與許由隱居傳說有關,但“潁水”不曾都有記述。
“箕山潁水”是專屬用詞,來自于上古傳說人物許由。許由逃隱箕山,潁水洗耳的故事,古今流傳,才有“箕山潁水”一說。故此,一方一地,只有“箕山”、不存“潁水”,或只存“潁水”、不留“箕山”,不是文中所述內容。
查閱古典史籍,《山海經·海內東經》、《史記》、《方輿紀要》和現代典籍《辭海》《中國歷史地名大辭典》等,“箕山潁水”并列提及且與許由傳說有關的,有兩個區域記載明確:即河南登封和河北行唐兩地(均見于《中國歷史地名大辭典》)。
《史記·伯夷列傳》載曰:“堯讓天下于許由,許由不受,恥之,逃逸。……太史公曰:余登箕山,其上蓋有許由冢云”。“潁水出少室,少室山(嵩山)在雍氏南,入淮河鄢北”(《山海經·海內東經》)。
《方輿紀要·卷十四》載:“行唐……箕山,在縣西北五十里,以峰形若箕而名。”“潁水”源出楊川嶺,稱告河(也寫郜河)(清一統志·正定府);
從史料中看,許由隱居“箕山潁水”并無多二說。但是,許由隱居的箕山、潁水究竟是在嵩山,還是在太行山,頗有爭議。
如今,人們認為:許由出生、隱居、葬身之地在河南登封的“箕山潁水”,其理由大致有四:
其一,河南歷史上確有許由其人,因其不受堯禪位而隱居箕山,可謂是隱居不仕的千古鼻祖。見于古史文字記載有《墨子》、《莊子·逍遙游》、《戰國策》、《史記》、《古史考》、《高士傳》等二十余種書籍。
其二,陽城槐里(今河南登封市東南)是許由出生地,陽城為夏都之所在,其地北倚中岳嵩山,東西橫貫潁水。晉·皇甫謐《高士傳·許由》載:“許由,字武仲,陽城槐里人也。……遁耕與中岳,潁水之陽,箕山之下。”其他古籍,如《莊子》、《淮南子》等也有類似記載。
其三,西周初年,“箕山潁水”一帶曾為許國疆域,許由和許國有著淵源關系。許由為許姓始祖(在河南省許由與許氏文化研究會會長
其四,登封箕山潁水周邊,現存多處與許由有關的遺跡,如:
①許由山:因形似簸箕,故名箕山。又因山頂平坦似枕,又名枕頭山(東金店鄉境內)。《高士傳》云:“許由歿,葬此山,亦名許由山”。
②許由廟:今河南省箕山槐里附近一廟,汝州市城西南一廟,許昌市陳曹鄉一廟。
③許由村:鄢陵縣城西南陳曹鄉許由村。
④許由冢:在箕山上。《史記·伯夷列傳》云:“太史公曰:余登箕山,其上蓋有許由冢云。”《河南通志》云:“箕山在河南府登封縣,昔許由隱此,由墓在焉。”除此,許由寨、許由臺、洗耳池、棄瓢崖等與許由傳說故事有關的古跡依稀可見。
從以上資料來看,由于登封人對史籍記載的這一歷史文化蘊涵,注意挖掘整理、發揚光大,而逐漸被后人普遍接受。但我們知道,許由生活的時代,是中國上古史傳說時期(約公元前23世紀~公元前22世紀)。那時還沒有文字,有關史實是靠耳聞口述流傳下來的。即使有大量古籍記述,也多是在戰國(公元前475年)后的文獻中出現的。在一代代的口傳中,難免會加入主觀臆造成份,戰國后的文字記載就很難說與此兩千年前所發生的史實相符。我們探究許由其人其事,也不應該拘泥于兩千多年以來的文字記載,畢竟許由傳說是在無文字記載那個年代發生的事情(距今約4400年)。
因此,我對登封的“箕山潁水說”,提出異議,對許由的隱居地也提出質疑。2008年春,河南省許由與許氏文化研究會會長
因負產業文化研究之任,公務之余,我多次上箕山、趟潁水,尋唐地(順平縣)、訪堯都(山西臨汾),搜集民間傳說、查勘現存遺跡。現已初步結論,許由有可能生居嵩山箕山,后遷居太行箕山。至于歿后葬于的箕山,眾說紛紜、無從考證,無數個許由冢、許由墓,只是后人尊崇其而附會造之罷了。
行唐箕山是許由遷徙隱居、堯欲禪位的發生地。此說由于歷史久遠,單憑古史中兩千多年來的零碎追記和現在幾個有關地名的存在,還不能武斷結論。它畢竟是傳說,但傳說又不同于主觀臆造。那么,我們只能用歷史唯物主義的觀點去研究分析,盡量不使其虛擬化成為人們理想中的人物。這里告訴大家的許由,就是上古時期一個現實生活中的人,他生活的年代雖然離我們很遠很遠,研究他就是讓他向我們越走越近。
二
坐落于河北省行唐縣的箕山,位于太行山東麓與華北平原結合部(今行唐縣城寨鄉境內),海拔
觀此山:七道山梁,四周拔聚成峰,峰突無險,形似八面簸箕。箕面緩至山底,低洼之處,有泉滲出,八股清泉、環山成溪,涓涓細流、匯入潁水。登此山:目極百里,山巒逶迤,北觀神仙山(古恒山),西眺五臺山,背靠群山、面向平原,箕山又仿佛置于一個更大的簸箕之中,形成“箕中有箕”的壯麗奇觀。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給本來就迷人的箕山又增添了一層更加神秘的色彩。難怪這里的人們,古往今來,代代相傳為許由隱居生活的地方,講述著唐堯訪賢的故事。從大量的歷史地理資料來看,自古至今這一帶非常適宜人群聚居。許由選擇這一最具佳境的地方隱居生活,應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史料記述,天下始分九州(《禹貢》中:冀州、兗州、青州、徐州、揚州、荊州、豫州、梁州、雍州),此地為冀。值得一提的是,“冀”這個河北省的簡稱,蘊含和寄托著美好的愿望。東漢時有一部推究事物命名由來的書叫《釋名》,它在解釋“冀州”這個地名的由來時這樣寫道:冀州位于北方,這里居住過帝王,這個地方有險有易,紛亂希望得到治理,貧弱希望變得富強,荒歉希望獲得豐收。
夏代以前,曾有五帝之說(即黃帝、顓頊、帝嚳、帝堯、帝舜),許由生活的時代距今約在4300年左右。據《史記·五帝本紀·夏本紀》載:“湯湯洪水滔天,浩浩懷山襄陵……當堯之時,水逆行,泛濫中國,蛇龍居之,民無定居。”據有關資料載:4000多年來,黃河曾有四次大的改道,在4000年左右,發生的黃河改道致使中原地區(今淮北、許昌一帶)河流漫溢、民不能定居,人們重新尋找遷居之地。據分析,許由很可能就是在這一時期北遷來到冀地。有學者認為:許由曾是生活在中原一帶很又才能、名聲遠揚的許氏部落長。他北遷后來到唐地(堯稱帝前的封地),于是發生了帝堯禪位、許由不受的故事。
關于帝堯禪位許由的這段千古佳話,無論是在浩瀚的文獻中或是民間的傳說中,內容基本無二。《高士傳》云:“許由,字武仲,堯聞置天下而讓焉,乃退而遁于潁水之陽、箕山之下隱,堯又召為九州長,由不欲聞之,洗耳與潁水濱。時有巢父牽犢欲飲之,見由洗耳,問其故。對曰“堯欲召我為九州長,惡聞其聲,是故洗耳”。巢父曰:“子若處高崖深谷,人道不通,誰能見子?子故浮游,欲聞求其名譽,污吾犢口。牽牛上流飲之。”
《史記·伯夷列傳》記述簡練:“堯讓天下于許由,由不受,恥而逃隱”。
《莊子·逍遙游》記述了堯與許由的一段對話,對這一事件也做了說明。“堯讓天下于許由,曰:“日月出矣,而爝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難乎!時雨降矣,而猶浸灌,其于澤也,不亦勞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猶尸之,吾自視缺然。請致天下。”許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猶代子,吾將為名乎?名者,實之賓也,吾將為賓乎?鷦鷯巢于深林,不過一枝;偃鼠飲河,不過滿腹。歸休乎君,予無所用天下為!庖人雖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而代之矣。”
在行唐一帶流傳著的唐堯訪賢、許由洗耳、巢父飲牛的故事,可謂婦孺皆知,故事內容與史料記載大致相同。
唐堯欲禪位于許由的故事難道就發生在此地嗎?筆者不敢斷言,但經過對行唐周邊區域自然地理、風土人情、歷史遺跡和裨文野史進一步考證,讀者自然會得出一個結論。
三
古籍《帝王本紀》云:“帝堯氏始封于唐,今中山唐縣是也”。唐,少昊(摯)封于高辛,即定州唐縣。《堯典》又云:“堯始封于唐,今中山唐縣是也,在今定州,后徙晉陽”(一說平陽,今山西臨汾)。
關于堯的出生地,雖然又有多種說法,但普遍認為,堯出生唐而封于此。唐,即現今河北省唐縣一帶。從唐縣明伏、釣魚臺等地出土的石刀、石斧、陶片及文化層分析:早在6000多年前,這里就有人類活動,屬仰韶文化。唐地有堯山,又稱伊祁山(現屬順平縣)。相傳堯姓伊祁,誕生于堯山,母親名慶都,為部落首領帝嚳第三妃,陳鋒氏女,地氏為名。堯隨母姓,名放勛。《漢書·地理志》說“堯山在北,堯母慶都山在南,登堯山見都山,故以山為名。”古時有“站在堯山望都山,站在堯城望都陵”之說,望都縣名也因此而來。“堯帝之鄉”,“堯母故里”,在望都縣留下了燦爛豐厚的文化寶藏。
據《史記·五帝本紀》和其它一些古代典籍記載,堯是黃帝的后代,帝嚳的兒子。帝嚳去世后,繼承父位的少昊帝摯,將其年輕的弟弟放勛封為唐侯。放勛在唐地與百姓同甘共苦,發展農業,妥善處理各類政務,把唐地治理得井井有條,不僅受到百姓的擁戴,而且得到不少部族首領的贊許。可是帝摯卻沒什么突出的政績,各部族首領也就親放勛而疏遠摯。帝摯九年,摯親率官員到唐,將帝位禪于放勛,放勛即帝位,帝號堯,建都城陽邑(今唐縣堯城)。因初封于唐,即以唐為代號,這是我國歷史上第一個朝代號,后人稱其為唐堯。唐堯即位后,順應了人類文明的發展,為政勤慎儉樸,定歷法,施德政,抗天災,建國制,選賢能,政績卓著,后遷都平陽(今山西臨汾)執帝位。如今堯山的堯廟、堯母洞,望都的堯母陵遺址尚存。
許由隱居的箕山(行唐縣境內)和堯山(順平縣境內)從相距的地理位置上看,同為冀地,同處太行東麓丘陵山區,西為綿延山脈、東為淤積平原,澇有山地、旱有水田,山林茂密、土地肥沃,極適宜人們群居生活。東北、西南兩地相距只有百余里。唐堯欲禪位,廣招賢人,名人許由恰在其治所之內。他欲尋能干的人,最早聽說或者最早想到的恐怕就是許由。又據《正定府志》、《清·行唐新志》載:“初,帝堯封于唐,后諸侯來歸,詣(到)平陽即位,南行歷其地,行唐邑名由此始也。”始稱“南行唐”,北魏去“南”字為行唐縣。從史料記載分析,唐堯、許由當時應同居一區域,按常理推斷,唐堯不會舍近求遠。所以唐堯尋訪許由的故事,發生在他的管轄區域內,也應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行唐縣志·地理志》(康熙十九年[1680年])載:“箕山,在治西北五十里,峰形若箕,相傳許由隱此山,有冢在其山上。”“潁水,在治西北三十里,即郜水之上游也,自兩嶺口山谷流出,南行三十里經箕山之東、許由村之南,傳云洗耳溪即此也,東流遂名為郜(河)”“許由墓,在箕山之上。太史公曰:余登箕山,其上蓋有許由冢云”。
另有許由祠、棄瓢崖、洗耳溪、巢父問答碑、巢父飲牛處俱在箕山(《行唐縣新志·僑寓篇·乾隆二十八年[1763年]》)。
至今,箕山之下、潁水之陰的村莊名“潁南”,潁水之陽村莊稱“許由”,潁水相隔、兩村相望。許由村建有許由觀,潁南村建有女英祠(俗稱奶奶廟),祠中楹聯耐人尋味;
堯天嬌女九嶷歸兮洞庭淚(上聯)
舜日賢英箕山來兮潁水情(下聯)
許由觀、女英祠為后人紀念許由、女英(唐堯之女)兩位先賢所建,遺跡尚存,始建年代已無可考。
四
歷代名人墨客、地方官員為贊美箕山潁水、頌揚許由高潔精神,留下了不少詩詞歌賦,豐富了行唐一方的歷史文化,摘擷閱覽:
清·乾隆二十六年(1761年),皇帝乾隆巡幸五臺山,駐蹕行唐,御攬箕山,作《詠箕山》四首(《清·同治·行唐縣志》)。
(一)
蘭衢翹首望云端,小隱興予論古遙。
一任棄瓢還洗耳,巍巍蕩蕩總歸堯。
(二)
蒼煙淡藹古溪頭,父老猶然說飲牛。
自是耦耕有沮溺,那無長往讓巢由。
(三)
桑田滄海幾回更,此地千秋識遯亨。
避世不緣逢叔世,伯夷難擅圣之清。
(四)
行唐迤儷度箕山,問答碑前夕照殷。
巢許有知應抱恨,孤蹤何自噪人間。
三國時期,建安文學的杰出代表曹植,曾作《許由巢父樊仲父贊》,詩曰:
堯禪許由,巢父是恥。
穢其溷聽,臨河洗耳。
池主是讓,以水為濁。
嗟此三上,清足厲俗。
西晉“竹林七賢”之一嵇康,工詩文,善鼓瑟,曾作《許由贊》曰:
許由養神,
宅于箕阿。
德貞體全,
擇日登遐。
元代詩人董蒙亨作詩《箕山》云:
寂寂箕山春復秋,更無人到此溪頭;
棄瓢巖畔中宵月,千古空聞屬許由。
宋朝仁宗年間,官至參知政事的文學家歐陽修,文章著名,賦詩《箕山》曰:
朝下黃蘆坂,夕望箕山云。
緬懷巢上客,想彼巖中人。
弱歲慕高節,壯年攖世紛。
漱流羨潁水,振衣嗟洛塵。
空祠亂驚鳥,山木含余曛。
聊茲謝芝桂,歸月及新春。
清代詩人何琛吟“箕山”云(清·乾隆《行唐新志·藝文志》):
閑陟箕山落木蕭,誰當擊壤樂逍遙?
百年滄海經近古,千載王侯一木樵。
境絕凡塵猶兩耳,淡忘天下尚多瓢。
白云冢上衰秋草,還是風高處處驕。
歷代詠“箕山”、吟“潁水”、贊“許由”的詩詞歌賦,可謂數不勝數,其中不乏李白、歐陽修等一些文學大家。久而久之,形成了一種獨特的文化現象,筆者稱之為“箕山文化”。
“箕山文化”的形成,其核心是許由。那么,這一文化現象為何在行唐一帶有著如此濃厚的氛圍,并得以發揚光大、永世傳承呢?這要歸功于清代的康熙、乾隆兩位皇帝。據地方志載,二位“盛世皇帝”有四次路經行唐縣境巡游五臺。乾隆二十六年的詠“箕山”詩詞,為“箕山文化”的發揚光大、以致于傳承后世,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這便是當今行唐人為什么要每每提及箕山穎水,將許由作為一方榮光的重要原因。
“箕山文化”已經成為行唐縣一項不可多得的“文化資源”。好在筆者上世紀八十年代就已挖掘整理出民間故事《唐堯訪賢》和《行唐古人古跡歌》(刊載于《行唐民間故事集》),近年出版的《棗鄉漫話》中“箕山遺址”、“許由植棗”、“黃花姑”等記述,進一步豐富了這一文化內容。縣民協主席封國生同志撰寫的《夕照箕山風蕭蕭》、王勇同志撰寫的《箕山棗魂》、以及胡業文同志撰寫的《箕山尋隱者記》等作品,均以新的視角進行了探討,皆是見解獨特的好文章。此外,縣文化館長王民義同志三上箕山,創作繪制了具有時代色彩的《箕山穎水圖》;潁南村
最近,筆者與王勇同志合作編創的神話電視劇《中秋紅》,正是以電視文學劇本的形式,藝術地再現了傳說中行唐棗鄉許由和女英兩位令人敬慕的先賢形象,為“箕山文化”潑抹了一筆濃重的色彩。
許由為什么會隱居在行唐箕山?千百年來,為什么有這么多文人墨客、帝王將相為其歌功頌德,其精神為什么會如同箕山潁水,歷經滄桑、千年不息?這也正是筆者文中交代的重要一筆。
五
許由生于何處,是否由南(河南許昌一帶)遷北,具體隱居之地在哪里?這些并不重要,其人其事因來自于“傳說時代”,無證可考。
但需說明的是,行唐縣舊志多處明確把許由列為“僑寓篇”。就此而言,許由應是為躲避黃河溢漫帶來的洪荒,千里迢迢帶領部落人北上的。他很可能是慕名而來,投奔冀地唐堯的。因為他知道堯治理的唐地,洪水被治、土地肥沃、適宜生存。他為何又選在了行唐西部丘陵地帶,因為他看到這里背山面水、緩丘厚土(箕山周圍部分地方至今土層逾丈)適宜種植。另其因,這里滿山遍嶺生長棗樹。棗果既能鮮食,又能干食。容易儲存,欠年五谷不收,可以棗果充饑。《戰國策》中記述:“北有棗栗之利,民雖不由田作,棗栗之食足食于民”。棗果是這一地區固有的天然植物、傳統特產,看來許由定居此地也是經過了一番“考察”的,這里畢竟有著生存的基礎。
什么是許由精神?他的隱居不仕為什么會與山常在,似水長流,世代相傳,光同日月?對此,眾說紛紜,不一而足。
王勇同志在《從“許由巢父”故事銅鏡談起》一文中,提到過一些學者對“堯舜禪讓”“畏勞”的說法,認為:“堯舜禪讓”沒有那么嚴肅和神圣,只不過是本人不想承擔這份辛苦的職務罷了。有人據此觀點,認為許由是因“害怕吃苦、消極厭世,故退避山林、隱居不出”。先不說這種觀點的正確與否。上古堯舜時期,的確吃住都很簡陋,生活及其貧困,即使堯舜這些管理層的人也是吃粗糧、咽野菜、住茅屋。不僅如此,他們既要處理事務,還要與民眾一起扶耒種地,參加勞動,比常人更加辛苦。沒有誰愿意來干這種毫無優越感,且操心費力的事情。因此,才出現了堯的哥哥摯禪位于弟堯,堯欲禪位于許由,許由不受,堯又禪位于舜,舜又禪位于禹。到了禹的兒子啟繼承王位,建立夏國,貪圖起奴隸主生活。至高無上的權利、奢侈豪華的生活,使得以后幾千年的中國出現了子承父位的家族式封建王朝,一直到上世紀初才結束這一統治模式。
也有人認為,許由自持清高或自漸形愧而退避。其說法是:許由北遷唐地前,也曾為一地首領受人愛戴,只是洪水作怪,將其毫不情愿地趕到這里安身立足,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寄人籬下,要吃要喝要地種。自漸形愧,無顏面對唐地首領。初來乍到,更不愿意低頭哈腰去乞求謀職,只有悄悄隅居一處,屈居下來,落個一身清閑。
除此兩種說法,世人普遍認為:許由隱居不仕,雖有自恃清高的一面,但其主要的方面是:自知之明,胸懷寬闊,誠實謙讓,不貪官位,惟才是舉,不為名利,德行高尚,天下為公。這便是其幾千年來始終受到天下人敬仰的原因之所在。
有些學者把堯舜時代稱其為“堯天舜日”,喻政治清明,人與人之間只存謙和禮讓之心,而無爾虞我詐之意。堯、舜、禹三代帝王皆以許由為師,這在《莊子》、《呂氏春秋》、《帝王世紀》中均有記載。從唐堯拜訪許由時的對話中可以看出,堯誠心實意將天下讓給許由來治理,他比許由是日月之光和及時雨,而把自己比作微光和澤水。而許由則把自己比作鷦鷯和偃鼠,認為自己不是怕辛勞、圖清名,而是深感自己治理天下,確實比不上舜的才干,害怕的是登上了帝位,貽害了天下百姓。于是,推薦了勝過自己才能的舜,堅決拒絕了堯的請求,隱身而去。后“許由歿,葬箕山之巔”堯封其曰“箕山公神”,以配祀五岳,世世奉祀。
許由不受堯的禪讓隱居箕山而聞名于世,高風亮節,流傳千古,其人其事受到歷代人的推崇。此后出世隱居者言必許由,許由稱為隱居不仕的代名詞。
高潔之士遠去,箕山潁水仍在。撫今追昔,難道不值得現代“公仆”們,登山懷古、潁水洗耳,而感慨一番么?
六
“箕山穎水”是先賢許由留給我們行唐人看得見、摸得著的一份珍貴歷史文化遺產。從這種歷史文化傳承中,我們得到了什么呢?我很贊同封國生同志在他《夕照箕山風蕭蕭》文中的一段話:“許由的世界觀、人生觀和價值觀,是以一種潛移默化的遺傳形式,在現代人的潛意識里傳承著一種遠古的密碼,來自這種基因的,也許是行唐人那種甘于淡泊、不慕時尚的習性;也許是行唐人那種安于清貧、不尚繁華的習性;也許是行唐人那種樂于謙讓、不求回饋的習性;也許是隱士心態中那種消極避世、不求進取,甚至有些對社會不大負責任的遺風,是行唐人思維深處的一種基因。”
不是嗎?箕山仍矗立在我們面前,潁水就淌在我們腳下。現在我們看到的是,箕山周圍“滿目瘡痍”(私挖濫采所致),潁水河源干涸斷流(采沙截流所致);植被破壞、山體裸露,沒有一棵參天樹木;祠廟閣樓,坍塌無存,只留下了一堆殘垣瓦礫;昔日勝景化成縷縷云煙,也已消散的無影無跡。筆者曾考證,昔日的箕山,有如詩人所云:
鱗鱗映白云,瀟瀟滋翠竹。
箕山與潁水,千古照于今;
深林集幽鳥,西風洗煩襟。
……
曾幾何時?隨著箕山周遍環境的日益破壞,詩人筆下的箕山潁水我們已無緣面見了。這里雖有著自然變化給我們帶來的憾缺,但更多的是人為的肆意毀壞……這難道不正是行唐人骨子里那種以隱士消極心理遺傳來的基因嗎?什么時候,由誰們才能負起這種社會的責任?
近年,自發而起的行唐縣產業文化協會,聚集了一批箕山“隱士”。他們似乎感到了“箕山文化”的博大精深,似乎覺悟到了“箕山文化”對一方經濟發展所起的作用。于是,他們實地考察,深入挖掘,走訪民間,大聲呼吁:社會各界的學者專家、賢達名人,四十萬熱愛家鄉的父老鄉親,請獻上愛心、伸出雙手,為了“箕山綠、潁水清、許由(精神)活”,再造一個游歷勝景吧!我們的子孫后代需要他的前輩留下不僅僅是物質遺產,更重要的是精神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