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父親影響下,任訪秋從小大量閱讀古典小說,對文學有濃厚的興趣,此時中國文學社團風起云涌,文學研究會、創造社、語絲社等先后興起,他訂閱了《小說月報》、《文學周報》、《創造周刊》、《語絲》等,魯迅、周作人、冰心、王統照、葉紹鈞、郁達夫、郭沫若等人的作品,以不同的風貌,讓他心醉。
他的閱讀興趣很廣泛,文學之外,對一些學術著作也很感興趣,他如饑似渴地閱讀梁啟超的《飲冰室文集》、《梁任公講演集》,胡適的《胡適文存》、《國語文學史》、《中國哲學史大綱》等。梁啟超常鼓勵青年追求學問,以學者自期,任訪秋被他深深打動,決心傾注畢生精力從事學術研究。
當時的國文老師為了培養學生的閱讀興趣,時常出一些近似學術論文的題目,十七八歲的任訪秋曾寫過幾篇萬字論文,其中得以發表的處女作是《楊柳與文學》。當時他曾看到一篇《鳥與文學》的論文,受到啟發,就搜集楊柳與文學的有關資料,比如唐代灞橋折柳送別的習俗,古人以柳枝風中飛舞比喻女子的苗條和婀娜,用柳葉的修長比喻女子的雙眉,柳綠象征春天,而漫天柳絮象征春的歸去等等,總之將古典詩詞、小說中關于楊柳的描寫,都加以搜羅,然后歸納分類,梳理概括。論文寫成后,國文老師大加贊許,鼓勵他向外投稿。于是任訪秋將文章寄給商務印書館的《學生雜志》,不久就得到采用通知,并寄來五六元的購書券作為稿酬。當時正是冬天,稿酬寄來時開封大雪紛紛揚揚,任訪秋克制不住內心的激動,冒著風雪,跑到東大街商務印書館開封分館,用書券換了幾部書。這一來,他寫作論文并向外投稿的興致更加高漲,不知不覺中步入了后來付出終生心血的學術之路。
晨星社匯聚青年才俊
自從論文《楊柳與文學》發表后,任訪秋的寫作熱情萌發,常有文章見諸報刊。因常向《河南民報》副刊投稿,他得到編輯陳治策的賞識。陳是滎陽人,1920年畢業于北京大學文學系,1924年去美國,入華盛頓卡尼基大學戲劇系,專攻戲劇理論,回國后在開封高中擔任英文教師,兼任《河南民報》副刊編輯,他為人慷慨,喜歡獎掖后學。有一天,陳治策突然約請任訪秋到鼓樓街東興樓吃飯,同時請的還有在上海讀書、當時在家停留的白壽彝,河南大學文史系的羅夢冊、張源,以及任訪秋的同學徐纘武。席間,陳治策提出成立一個文學社,出版定期刊物,大家供稿,印刷費由他一力承擔。
幾位學生都大表贊同,經商議,社名定為“晨星社”,一是因為社員少,寥落如晨星,二則寄托曙光早點來臨的期待;刊物則定名為《晨星半月刊》。創刊號很快出來了,有徐纘武的小說,羅夢冊的詩,張源的童話,陳治策、白壽彝和任訪秋的論文,任訪秋的論文是對茅盾三部曲的評論。這個刊物在開封受到了好評,大家很有勁頭,接連出了五六期。
晨星社的社員都很年輕,任訪秋、白壽彝19歲,羅夢冊21歲,張源、徐纘武也大約在20歲左右,最年長的陳治策也不過34歲。值得一提的是,后來這些人都很有成就。陳治策后來先后擔任北京藝專教授、南京劇專教務主任、國立東北大學及四川大學教授,曾與趙元任、陳衡哲、熊佛西等人組織北平小劇院,演出《月亮上升》、《茶花女》等名著,并曾改編、導演《啞妻》、《視察專員》(即欽差大臣)、《偽君子》、《萬尼亞舅舅》等名著,在戲劇界頗有影響。
羅夢冊河大畢業后考入北師大研究生院,隨后公派留學英國倫敦大學,在法律學和中外法制史研究中頗有建樹。抗戰最艱難的1939年,他選擇歸國從事教育工作,先后任教于中央大學、河南大學,晚年任教于香港大學。他一生著作頗豐,《現時代的意義》、《福利宣言》、《孔子未王而王論》等受到學術界的關注,尤其《孔子未王而王論》曾產生很大的影響。
晨星社成立后的第二年,白壽彝考入燕京大學國學研究所攻讀中國哲學史,后來成長為著名的歷史學家,在中國史學研究、伊斯蘭教史、回族史等領域有著開拓性的重大貢獻。他所主編的12卷本《中國通史》被譽為“20世紀中國歷史學界的壓軸之作”。此外,張源、徐纘武也都學有所成。
小小的晨星社雖然存在時間不長,但社員間卻結下了終生友誼,他們志趣相投,彼此激勵。結社的這段經歷,對他們后來的人生應該都有著積極的影響。就任訪秋而言,在結社的第二年,他克服重重困難,毅然負笈北上,繼續追尋當學者的人生理想。人生重要關頭的抉擇,與這個圈子里的朋友關系密切。【原標題:山區少年追尋“學術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