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八團場是個藏龍臥虎的地方,“文革”中有不少知識分子都曾經(jīng)在這里勞動改造過,經(jīng)趙政委的手被“解放”出來又被重用的人很多,這里就不一一列舉了,只說說其中很有代表性的一位,那就是著名詩人、作家楊牧,
他1944年3月出生在四川省渠縣,初中輟學(xué)后流浪到新疆,在一四八團場當(dāng)過工人,做過牧工。在趙天益到這里擔(dān)任政委時,楊牧還是四連的農(nóng)工,雖說他在團場范圍內(nèi)有點名氣,但還窩在最底層,是政治上的另類,“內(nèi)控”對象,蝸居在地窩子里。1976年冬天,也就是楊牧從團場宣傳隊被趕回連隊下苦力的日子里。趙天益想到楊牧家看一看,聊一聊,便悄無聲息地騎著自行車來到了楊牧的家。那是個傍晚時分,當(dāng)他走進黑糊糊、濕漉漉的地窩子時,楊牧還沒有回來,家里只有他母親和兩個孩子。老太太不知道來的人是個什么官,心想,可能又要找麻煩啦,嚇得雙腿直打哆嗦,不知道怎樣應(yīng)對。兩個小孩子躲在奶奶身后瞪著大眼睛張望,不敢說話。
這也難怪,幾年來,他家平時不來客人,一來人就是找茬的,楊牧害怕,家人更害怕。片刻之后,老人家緩過神來,望著來人說:“你……你?你坐……”
趙天益四下里看看,無處可坐,便說道:“大娘,我喜歡站著……”
隨后,楊牧收工回來了。他穿著一身藍衣服,褲子上還補著黃補丁,蓬頭垢面的樣子。趙天益作了自我介紹。
楊牧有一點兒緊張地說:“我勞動挻好,該交代的問題都交代了……”
趙政委一聽明白了很多,他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地笑著說:“我只是來看看你,咱們隨便聊聊。”
一聽這話,楊牧的緊張感一下子放松了不少,這才想起給客人讓座,把趙政委讓到了里屋的床頭上坐了下來,屋里光線很暗。趙政委與楊牧邊聊邊四下里看看:床南頭的墻上挖了個土洞,搭了幾層葵花稈子,墻上長出水靈靈的幾叢蘆葦,墻洞的最外邊擺有幾卷《毛澤東選集》……
趙天益:“還在寫東西?”
楊牧:“我……我在看《毛澤東選集》……”
趙天益又是一笑。
楊牧:“別再提寫東西了,團里的齊主任為我挨了批斗……趙政委,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改造。”
趙天益苦笑了一下,兩人無語,卻都心照不宣。
趙政委要走了,楊牧也只把他送到地窩子的通道口。
初識楊牧之后,趙天益心里明白了,楊牧是個受到很大壓制的文人,但文性并未泯滅。
要了解一個人,光憑一知半解不行,還要多次接觸。于是,一周之后,趙政委又到楊牧家。這一次的氣氛就不緊張了,他與楊牧談了許多,也談得很深入。趙天益說,在咱們團勞動過的知識分子陳艱、王中俊都是我的朋友……楊牧一聽釋然了,臉上露出了笑容。因為陳艱是他在一四八團場的老師。當(dāng)時,楊牧沒書讀,陳艱就僅憑著記憶給楊牧寫了近萬言的古典詩詞。王中俊也是一個很有文化素養(yǎng)的文化人,后來當(dāng)上石河子市的市長。
趙政委通過這幾次的談話算是摸清了楊牧的真實情況,想請他出山,去團宣傳隊幫助編寫反映團場生活的節(jié)目。楊牧一聽像觸了電似的,并顯示出些許內(nèi)疚,連忙說道:“政委,我再也不出去了,上次去,給政治處齊主任幫了倒忙,我不能再連累你呀!”
趙天益:“怕連累,我就不來了……你最近看什么書?”
楊牧笑答:“我看的是《毛澤東選集》。”他說著話卻搬開了《毛澤東選集》,露出了后邊的《唐詩》《宋詞》《戴望舒詩集》……
趙天益笑了,楊牧也笑了……
最終,在趙天益的主持下查清了楊牧的所謂政治問題,“解放”了楊牧,并經(jīng)團場黨委會研究決定,把他調(diào)到團宣傳隊工作,后又調(diào)到團政治處宣傳科。從此以后,楊牧才得以充分發(fā)揮自己的聰明才智,成為中國當(dāng)代著名的詩人、作家,享譽中外。
堅持正義 奮力工作 筆耕不輟
趙天益在一四八團場工作了近4年之后又被調(diào)回石河子市,擔(dān)任石河子地委辦公室主任。兵團恢復(fù)建制后,擔(dān)任農(nóng)八師石河子市黨委辦公室主任。在調(diào)離一四八團場時,他沒有聲張,想悄悄地離開,一大早就行動了。不知是誰走露了風(fēng)聲,有不少干部職工們從團部、連隊四面八方趕來為他送行。路邊站滿了人,沒有掌聲,沒有鮮花,有的是依依惜別的深情,大家難舍難分地注目著趙政委,許多人的眼眶中還充滿了眼淚,有的忍不住哭出了聲。
趙天益是個說實話,辦實事,堅持正義的人,大家從心里稱贊他,因而他也得罪了某些人。有人為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讓他去調(diào)查一些子虛烏有的案子。但他秉公辦事澄清了事實,還了被誣告人的清白,因此遭受不明不白的打擊,甚至不給他安排工作,不讓他調(diào)走,一直在辦公室里坐冷板凳。趙天益無可奈何地認(rèn)命了,他也真的耐得住寂寞,堅持了下來。有些人這樣做的目的很明確,就是想讓他駢死于槽櫪之間,使他的才能得不到發(fā)揮。他這個人從來不亂說,心里有話就窩在肚里了,默默承受著,打掉牙齒往肚里咽。
烏云遮不太陽,許多人都在為趙天益打抱不平,終于有一天,他掙脫了束縛,又一次被“解放”出來。后來,擔(dān)任新疆農(nóng)墾科學(xué)院黨委常委、黨委辦公室主任、團委書記、工會主席等職務(wù),還到新疆師范大學(xué)進修學(xué)習(xí),取得了大專學(xué)歷,被評為副研究員職稱。
1988年春,新疆維吾爾自治區(qū)黨委任命他為新疆生產(chǎn)建設(shè)兵團黨委組織部常務(wù)副部長,兼任兵團人事局局長。
他這個人的特點是,只要一工作起來就能立即進入角色,達到忘我,再忙再累他都不怕,從不輕描淡寫,總是一抓到底,落到實處,抓出成效。他到兵團黨委組織部工作之后,負(fù)責(zé)整個兵團的組織人事工作。雙肩挑著重?fù)?dān),兩副擔(dān)子都馬虎不得,他就滿負(fù)荷地工作,直到累趴下還不愿休息一下。為了考察和了解兵團的干部隊伍,他跑遍了全兵團90%以上團場。聽匯報是一個方面,更重要的是深入實際調(diào)查研究,特別是聽聽老百姓在說什么,專家在說什么。他患有高血壓和肺支氣管擴張病,有時累得吐血,領(lǐng)導(dǎo)和同志們勸他“悠著點”,他只是嘻嘻哈哈地一笑了之。下基層開展工作是很苦的差事,勞累是一個方面,經(jīng)常吃不好飯,睡不好覺,生活沒有規(guī)律是另一個方面。他常說,我小時候就是吃紅薯就咸菜長大的,有時候還吃了上頓沒下頓。現(xiàn)在到團場、連隊去工作,細(xì)米白面隨便吃,生活一點也不苦。再說了,到下面去工作能了解到真實的情況,心里踏實,有底。有了把握我當(dāng)然很開心,哪能覺得累?
他在工作中經(jīng)常遇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