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造是濟源人較為熟知的一位歷史人物。其所以知名,以往多因地方志中載有溫造在濟源興修水利為民造福的事跡;近年來又因藥園村和左山村相繼發現了與溫氏兄弟有關的碑記及其家世提供了新的資料,可補正史之不足。
良馬是唐代大問學家、思想家韓愈在其《送溫處士赴河陽軍序》中對溫造的贊譽.。韓愈在這篇散文中,以伯樂喻善于發現人才的
御史大夫烏重 胤,以良馬喻德才超群未出仕的溫造,其立意則是關乎朝政得失,人才動向的大主旨,因此常為歷代文集所選。
有關溫造的事跡,新舊唐書,全唐文,資治通鑒等史籍中均有記載,但所載其家世及生平的文字極少。關于溫造在濟源生活的具體地點,傳記中僅初隱王屋數字。白居易作為和溫造同時代的大詩人,雖留有過溫尚書舊莊一詩,但從字面又難以判斷此莊在何處。
以上文字所述,都是促使筆者撰寫本文的原因。又因手頭材料較雜,僅選一個方面來寫,可能會買櫝還珠。因此,題目中又用雜俎一詞。
一,溫造家世與濟源隱居地
溫造(765——835)官至尚書,死后贈右仆射。其五世祖溫大雅是唐的開國功臣,大雅弟大有、大臨均為倒 隋興唐的主要參與者。有關溫大雅兄弟的功績,舊唐書、溫大雅傳中有個很有趣又耐人尋味的記載:高祖李淵曾對大雅兄弟說,他“起兵晉陽為卿一門耳”。一次驚天動地的起義竟是為了溫氏家族,這一離奇說法的背后,是否隱藏有世人難知的奧秘,事過千年,令人已難猜度(唐太宗此語意應為:我起兵晉陽唯有溫氏一門功勞最大-------溫國勝注)。據史料提供的信息,溫大雅撰寫有《創業起居注》三卷。此書存 佚未詳,倘存,當記有李淵,李世民父子等人太原起兵前后的史料,或能為“為卿一門”解密。
溫造祖輩移民濟源始于何時,是一家遷移還是和族共遷?現存史料均巳無從考證。1993年,坡頭鎮左山村村民在溫造之兄溫邈的墓穴中挖掘出一塊墓志銘,銘文乃承議郎守河南尹李玨 撰文。文中稱:太原溫氏,“本已姓,有平者佐夏滅窮,受封于溫,因以命氏。自平至乂 廿六代,仕周為司馬,別封于 祁,始為太原人”。溫,即濟源市東南約50公里的溫縣,該縣現有夏代溫國都城遺址,是河南省文物保護單位。“乂”在此為人名,字意指思想道德某方面達到最高境界者。“平”的第26代裔孫溫乂在周朝時任司馬一職,看來并非所說商滅溫,溫人逃。溫氏始祖“平”有何突出建樹而獲此封,史書缺載。但李鈺言之鑿鑿,未必全是虛諛。其所言歷史年限,也大體與“自平至乂廿六代相符:夏代470年,商代554年,兩個朝代共1024年,與溫氏傳世廿六代相吻合。
“平”佐 夏滅窮,窮即以后羿為首領的有窮氏部落。史書對有窮氏的活動范圍有很多說法,如何南孟州說,山東德州說等。河南孟州說的史料依據,是《晉地道記》:“河陽有窮谷,蓋本有窮氏所遷也。”這與碑文中溫佐夏滅窮,受封于溫,因以命氏”的記述是相吻合的。溫氏家族徙居濟源,除了唐代濟源、溫縣同屬孟州這一地緣因素外,還可能有緬懷先祖的感情因素:濟源南部臨黃河一帶的向邑曾是東周時期的古都邑,《詩·小雅·十月之交》的“作都于向”即指此地。溫氏在墓志銘中既以“佐周”為榮,選古溫城之側周之古邑為居所,似在情理之中。
關于溫氏家族遷居濟源以及溫造隱居的具體地點,目前有兩種說法。一說坡頭鎮左山村,一說亞橋鄉藥園村。有關這方面的記載,新舊唐書均僅顯示“隱王屋山“或“隱居王屋”。清《濟源縣志·寓賢》載,溫造“初隱王屋山,人號其居為處士墅。府志及舊志俱載為和清人。左家山唐宋時期屬河清縣,今為濟源市坡頭所轄,近臨黃河。按照《濟源縣志·山志》所記:“沁河東為太行山,以西為王屋山。”若以此劃分,左家山和藥園村都可以劃入王屋山。”再從溫氏陵墓記載看,清《濟源縣志》訂正了溫佶墓在左家山。溫佶是溫造之父,此記載至少可說說明溫造父輩已在這里居住。1994年,左山村(即縣志中的的左家山)村民又發現一快溫邈的墓志銘。溫邈是溫佶的次 子,溫造的二弟,此發現也可以說明溫氏家族曾在左家山有過一段較長時期的居住。
有關溫造在藥園村隱居的證據有三個。一是祖輩口傳,村名原稱“溫公藥園”;二是1993年發現村內關帝廟墻壁內嵌有一快清光緒十三年(1883)的重休碑,碑記中有如下文字:“邑北五里許,有村曰藥園,非無故也。唐有河陽節度使溫公造者,愛此地之岳秀川靈,泉甘土肥,種藥于斯,遂以為名;”三是白居易《過溫尚書舊莊》詩中的“白石,清泉,濟口”均與濟水在藥園村北流過相符。從以上三條看,前兩條足以說明藥園與溫造曾經有過密切關系,這是可以肯定的。至于第三條,因為是詩文,往往因會意不同而解釋有異,難以為憑,下文再揣。故筆者認為,藥園應是溫造族人或子弟(自然包括溫造本人在內)讀書養性、閑暇垂釣之處。
下面讓我們再回頭 斟酌一下白居易《過溫尚書舊莊》的意境及其透露的相關信息。白詩僅四句:
白石清泉拋濟口,碧幢紅柿 照河陽。
村人都不知時事,猶自呼為處士莊。 (《全唐詩。卷四百五十)
首句中的“白石,清泉,濟口‘應該都與濟水有關,其中的“濟口”似指濟水入黃河口處。第二句的“幢”,“ ”是指古代打 仗的旗幟,“河陽”可解為黃河以北,太行山以南這一地域,也可解為河陽縣(今孟州市一帶)。如是,這兩句即可解為白居易率眾出行至“溫公藥園”的情景。但是,細揣詩的后兩句詩題,又會讓人對以上解釋有所質疑。先說詩題中的“尚書”所指。查溫造先祖,官至尚書的有兩人,一是溫大雅,曾任陜東道天行臺工部尚書;二是溫大雅之弟溫彥博,貞觀十年(636年)任尚書右仆射。加上溫造本人,之前溫氏一門官至尚書的共3人。貞觀十年距大和九年(835年)溫造任尚書,年代相隔200年之久,且無據顯示200年前溫氏已在濟源居住,故詩題中的“尚書‘應是指溫造。再說詩句中的“處士”之謂。“處士”一詞,古代概指有才德而隱居不仕之人,年齡一般不會太小。溫造23歲(據溫造生卒及招入張建封幕下年代推算)應招入仕與“處士”之稱似難相和。溫造在張建封幕下立有奇功而未能受封,一怒之下隱居洛陽,后又被節度河陽的御史大夫烏重 胤招至幕俯。韓愈因之作《送溫處士赴河陽軍序》。韓愈在文章題目中稱溫造為“處士”,明顯是以溫造隱居洛陽為前提的。自此以后溫造建奇功,任途風順,70歲時得尚書之職,當年即病逝,其間再無隱居做“處士”的經歷。若要判斷白詩‘處士莊’的“處士”究竟指何人,還要從左山新發現的溫造二弟溫邈墓志銘文中“葬于河南府河清縣金鵝里村”字句和史書中去查找。銘文中的太常丞溫府君是指溫邈父溫佶,其所葬之地也應是其生前居住之地(墓志中的“金蛾”今名“今蛾”,左山在其西北約1.5公里外。碑文記為金蛾而不是左山,可能唐時左山屬金蛾里管轄)。另據《新唐書·列傳十六》所載:“大雅四世孫佶,字輔國,安碌山亂,往見平原太守顏真卿,助為守計。李光弼厚之。后授太常丞,溫佶一謝即去,屏處郊野。世推其高節。”依上文所述溫佶人品行止,與古代“處士”之稱是相符合的。故由此推斷,白詩中的“處士”應是指溫佶,詩人所過之“莊”應是左山。
白詩的意境,也不僅僅是過境記事,而是詩人借“過溫尚書舊莊”“村人都不知時事”,抒發對江山社稷是日非的憂慮 之情。
二,溫造的才德與功績
溫造自幼好學,年輕時有聲望,但氣盛心傲。《舊唐書記其“不喜仕吏,自負節概,少所降志,隱居王屋,以漁釣逍遙為事”。貞元四年(788年),壽州刺史張建封聞其名,派人送去書信和錢物,請他出來做事。溫造見張信中言詞懇切且禮數周到,欣然謂曰“此可人也”(意為品德可取的人)。遂入張幕下。但是,張并沒有委以實職,只讓他做些咨詢策劃之事。后來,張改任徐州節度史,溫造不愿再屈就其幕下,就提出要辭歸 ,并激憤的說以后要出家隱居,從此不再求佐做官。張建封怕失去溫造這個人才,就把侄女 許他為妻,才算留住了他。
當時的唐王朝時局動蕩,藩鎮割據愈演愈烈,一些朝廷任命的鎮帥被部下驅逐甚至殺害。唐德宗李適面對如此政局,憂心如焚。在此期間,范陽節度使劉濟以書信方式,向德宗表示忠順,但言辭并不十分堅定,‘未能盡達對朝廷依賴之意”。為了讓劉濟堅定忠順之心,德宗密詔張建封,要他選派一個能言善變之士,前去勸解劉濟。于是,張就讓溫造以節度使參謀的身份,出使幽州勸說劉濟。巧舌如簧的溫造見了劉濟,并未把話說完,劉濟已深明其意,俯伏流涕曰“僻陋不知天子神圣,大臣盡忠,愿率先諸侯效以死節”!溫造勸劉事成,回報張建封,張立即報與皇上。德宗接到秦報,自然欣喜有加,立即詔溫造入京。見到相貌堂堂辦事又如此干練的溫造,德宗十分賞識,不但當面詢問了他的家世和年齡,還打算任用他為 官。但這次皇上的允諾并未結果,原因是“以語乃至泄乃止”。此“語泄”二字自然是指消息透露了出去,但為什么因此就“乃止”了?根據溫造傳記開頭所言其“自負節概”等語推斷,很可能是朝臣們對這個年輕氣盛的溫造當 官表示異議吧,皇上只好取消了任命。
受到如此打擊,溫造自然不服,于是“復去,隱東都”。溫造再起,就是烏重 招用、韓愈寫《送溫處士赴河陽軍序》的時候了。從元和五年(810年)被烏重 招為幕僚起,直至大和九年(835年)任禮部尚書,溫造的佐途基本上是一帆風順的。他的功績主要有兩個方面,一是助朝廷削藩平亂,二是興修利為民造福。
長慶初年,唐王朝的藩鎮問題仍然十分突出。這時的溫造剛出任京兆府司錄參軍(正七品)。這期間,統掌幽州的節度使劉總上書皇上,“請以所部九州聽朝旨”,意思就是愿意聽從朝廷之命。這對唐 宗來說,當然是最希望看到的情形,就擬選官員出使幽州以表朝廷安撫之意。選誰去呢?有大臣推薦溫造。 宗召見溫造時,還特別稱贊他“卿素能辦事”。可溫造卻說“臣府縣走吏,初受寵職,望輕事重,恐辱國命,無能諭旨。”等于是以“人微言輕”為由抗旨不從了。皇上無奈,就拜他為起居舍人(正五品),賜 魚袋(唐代五品以上官員佩戴的用于裝魚袋符的袋子,以金銀首飾以魚形,以明貴賤)并授太原,鎮州、幽州三州宣揄使之職。這次出使,溫造不辱使命,宣以圣旨,示以禍福,迫使劉總很快移家 皇上,皇上遂以張弘靖取代劉總,幽州政局才得以平定。大和四年(830年),興元軍叛亂,殺了節度使李 。要平定此亂,派誰去合適呢?文宗皇帝根據溫造為官多年忠心耿耿且疾惡如仇的表現,認為派他去最為適合,就授以檢校又散騎常待、山南西道節度使之職。溫造領兵前往,卻僅將興元軍叛亂的情況秦報皇上,并不用兵。皇上見秦,知溫造未立即用兵是因有所顧 ,于是下詔,允許他可以見機行事。但又擔心他兵力不足。溫造是個足智多謀之人,就秦報皇上,讓皇上下一道密詔,令出征南方剛回來的諸路兵將歸他調用,兵力就足夠用了。皇上聽從了他的建議,于是連下4道手諭,令四路兵將均要接受溫造調 度。溫造有了足夠的兵力,再加上用兵得當,很快平定了叛軍,將發動叛亂的人全部誅死,把殺害李 的人剁為肉醬,又用叛軍的100顆人頭祭李 ,此次平叛成功,極大的震 懾了其他藩王,對暫時緩解唐王朝危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皇上任命溫造為檢校禮部尚書。大和五年四月,授兵部侍郎。七月,授檢校戶部尚書。
溫造興辦水利主要在兩地。一地在山東。溫造出使幽州收服劉總之后,出使范陽。其間,與 大夫李景儉在一起飲酒,李因酒醉 丞相,溫造也因此受牽連,被貶為郎州刺使。在郎州任上,他開后鄉渠97里,可灌溉田地2000頃,受到當地百姓稱贊,并稱所開渠為“右使渠”。另一地即濟源。溫造大和五年平叛之后,因有耳疾求退洛陽,授河陽節度觀察使職。此期間,溫造“以河內 民膏 凋 敝”為由,秦請皇上,準許復修 五龍口渠(即今五龍口鎮廣利渠)。此次修渠,共投人工4萬,可灌溉濟源、河內(沁陽)、溫縣、武 陟4縣土地5000頃。
濟源人民對溫造是懷有深情的。據清《濟源縣志》記載,濟源有97眼泉,縣城東北有泉曰仆射泉,就是為紀念溫造而命名的(溫造死后,朝廷贈“右仆射”,從二品)。除仆射泉外,濟源尚有紀念漢成帝之師 的“安昌泉”、紀念普代高士郭文的“嘉 泉”、紀念唐代法官徐有功的“參軍泉”、紀念唐代茶訕盧 的“玉川泉”、紀念唐代名相 的“太尉泉”等,這種命名相當于現代以名人命名街道、村莊等,以 彰顯先賢。作者:濟源市學者盧化南【原標題:“良馬”溫造及其家世隱居地雜俎】